秦鳶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承認道:“什麼都瞞不過殿下,我從前確實殺過人。”
“殿下可知三年前我與秦芸芸去城外青雲觀上香,後來遇見山匪一事?”秦鳶問道。
“略有耳聞。”其實他聽到人們議論更多的,是那一夜秦鳶同楚知南夜宿深山、沒了清白的傳聞。
“本來那窩山匪知曉我們是官宦家室,隻想搶了金銀便走,偏偏秦芸芸要與那匪首做口舌之爭。”秦鳶說到此處,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
時至今日,她還是對秦芸芸的無謂的愚蠢記憶猶新。
而秦芸芸得罪了匪首,卻沒能力解決問題,她這個會功夫的、做姐姐的,當時是真心把秦芸芸當做親妹妹的冤大頭,便隻能替自己的好妹妹善後。
她假意做了匪首的人質,將人帶離了青雲觀,後來又伺機傷了看守她的人,正要逃出之事,遇見了前來相救的楚知南。
“我當時對著匪徒下不了殺手,後來他們追上了我和懷王世子時,卻真是對我們動了殺心,懷王世子替我擋了一箭。”她閉了眼,將當日情況細細道出。
“他受了傷,我終於下定決心,結果了幾個山匪,他們不敢再追,可我帶著受傷的懷王世子,也走不出密林,隻能尋了個山洞夜宿,第二日等來了救援的人。”
“後來我才明白,手上執著利器,心智卻不堅定的人,是這世上最軟弱的人。”
因為人人都因恐懼你手中的利器想對你痛下殺手,可你卻因為心軟而無力防禦回擊。
上一世的她與林家,不外於是。
楚硯之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也不知信了沒有,半晌,他方才道:“因為救命之恩,所以你對楚知南傾心相許?”
秦鳶一頓,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是也不是。
也因為那夜之後,秦芸芸同梁如煙時不時便在她麵前落淚,哀歎她的名聲,感激於楚知南維護她清白的貼心。
當時秦芸芸振振有詞地話還清晰響徹她耳邊:“若不是世子一力瞞了下來,說你剛與匪徒離開就遇見了他,否則姐姐與匪徒共處那麼些時辰的事情傳了出去,外頭人不知會怎麼說姐姐,世子可真是個大好人。”
如此這般,她怎麼可能不對這偏偏如玉的“大好人”動心。
她不知如何同楚硯之解釋這幽微難明的心事,便隻簡單一低頭:“或許。”
楚硯之沒有再問旁的,馬車搖搖晃晃,回了晉王府。
她領走了見到她滿眼欣喜的青兒,臨走時,楚硯之突然道:“過幾日宮中會派嬤嬤前來教導你規矩。”
他遲疑片刻,在驚雲略顯驚恐的眼光中又開了口:“若你不喜歡,敷衍應付過去便可。”
秦鳶自是點頭應下。
秦鳶主仆二人方才離開,驚雲便道:“殿下,可萬萬不能對秦大小姐動心啊!”
不等楚硯之回話,他便倒豆子一般道:“先前京中那些傳聞,我如今是不信了,可今日看她動手狠厲,又想想她竟然能對懷王世子如此絕情以對,實在是個心狠手辣冷心冷情的女子,不是良配啊。”
他說得懇切無比,滿腔真心。
在驚雲樸素貧瘠的情感想象中,他們殿下這些年這麼苦,心上之人該是個柔情似水、溫婉可人的閨秀,怎可是秦鳶這般這般不像女人的女人。
楚硯之神色未動,隻仿佛驚雲在說什麼無傷大雅的笑談:“你覺得我動心了?”
“那可不是。”驚雲細細數他這些時日的詭異之處,“您送她匕首,又帶她去大理寺不說,還還擔心她被宮中嬤嬤刁難!”
他家殿下何時對女子這般和顏悅色過!
楚硯之輕輕搖頭,啼笑皆非道:“若你覺得這般就是對一個女子動心了,說明你。”
他上下一掃驚雲,略有些揶揄:“確確實實是個童子身罷了。”
言罷,他閉上眼,不再看驚雲氣急敗壞的大紅臉。
他隻是有些感同身受,秦鳶今日說的“決心”罷了。
楚硯之說的宮中嬤嬤,第二日一早果然出現在了安寧客棧。
秦鳶沒錯過她們眼中偶爾閃過的絲絲鄙夷及嘲弄之色,卻依舊叫人好茶好飯地伺候著,學起規矩來,便是略被刁難,也波瀾不驚地照著做了。
這幾個人的手段,比起前世的懷王妃,那可真是“溫柔”上不少,至少她們不敢讓她捧著茶跪上一兩個時辰,也不敢讓她因為一道菜鹹了淡了便進進出出廚房重做個四五次。
可見當晉王妃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她們都畏懼著楚硯之的凶名。
吳叔他們還是依著秦鳶的吩咐在,在外查那神秘藥物的來頭,這也得益於青兒做事謹慎,那日不僅將小紅扣下,也將那壺茉莉花茶給留下了,吳叔為此誇了幾次青兒,這丫頭高興極了,精益求精,這些時日更是將秦鳶的衣食住行打點得妥帖細致。
轉眼已是八月初一,這日秦鳶剛下了嬤嬤們的行走儀態的課,便見吳叔滿頭大汗,略帶欣喜之色的進了客棧大門。
望之便應是好事。
秦鳶打發了其他人,留了青兒奉茶,不等她開口問,吳叔便開口道:“小姐,那藥物許是有些眉目了。”
這是如今秦鳶手上最重要的線索,她聚精會神起來。
“中原常見的毒物查不到,我便想著找個往來於番邦蠻夷的商人問問,今日正好碰見一個從北疆來的舊識,他聽聞我說了這藥的效果,便說他在烏蘇做生意時,曾經烏蘇人說過他們有一味聖藥,無色無味,服用之後,可短時間內消解習武之人的內力,若長期服用,則內力全消,與普通人無異,無藥可解。”
秦鳶聞言一振,是了,上一世她在懷王府便是如此!
可既是烏蘇聖藥,想必珍貴,中原之人,如何獲得?
她與吳叔對視一眼,彼此皆心領神會。
朝中果然有人同烏蘇有勾結。
她囑咐吳叔聯絡那北疆商人再細細詢問,想了想,又喚了青兒拿紙筆來。
看在上次楚硯之在李仲一事幫她的麵上,禮尚往來,這事兒她也得知會楚硯之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