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綢緞莊。
今天就是向織造局交貨的最後期限,顧嫣手裡捏著父親從京城送來的急信,臉色陰晴不定。
“夫人,這批雲錦的絲線明顯比以往的要粗,織出來的花色也……”顧家派來的心腹管事捧著布料,眉頭緊鎖。
顧嫣然咬牙,一把扯過布料。在幾處不顯眼的地方,確實有幾根斷掉的絲線。
“就用這個交貨。”片刻後,她沉聲吩咐道。
管事心下詫異,“可一會兒織造局的人驗收……”
“怕什麼?”顧嫣然冷哼了一聲,“我爹在信裡說了,這位新來的絲商是戶部陳侍郎的妻弟,織造局的人敢不給他麵子?”
三日前,她之所以朝織造局的那幫太監賠笑臉,是因為彼時她心裡沒底,不成想這家小小的綢緞莊竟然真的給宮裡供貨。
可如今既然爹爹都在信裡答應幫她兜底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再說了,這蜀錦也隻是有些小的瑕疵而已,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大不了,一會兒朝那負責驗收的公公塞點銀子。打點一番。
管事得令,隻好下去操辦此事。
緊接著,顧嫣然又拆開了第二封信,也是從京城寄來的。
然而就在她看完之後,卻忽然瞪大了眼睛,震驚不已!
……
一刻鐘後,齊府門口。
馬車還沒來得及停穩,顧嫣然就迫不及待的掀開車簾,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朝著門房問道:
“夫君呢?可回來了?”
門房忙垂首應道;“回夫人,大人剛回府,此刻應該……”
話還沒說完,顧嫣然就已經提著裙擺跳下馬車。她身形一晃,差點摔倒,卻根本顧不上,急急忙忙的揣著那封信往院子裡跑去。
下人們鮮少見到顧嫣然如此失態,紛紛疑惑不已。
終於,在轉過一道回廊時,顧嫣然總算看到齊徹的身影。
“夫君——”
院子裡,齊徹聽見聲音,猛地回頭。
卻見顧嫣然一路小跑著過來,氣喘籲籲,連頭上的發簪都歪了。
齊徹皺眉,“這是出了什麼事?”
顧嫣然深吸口氣,強壓下急促的喘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夫君可知,當朝嫡公主已經找到了?”
齊徹目光微閃,“略有耳聞,怎麼了?”
顧嫣然湊近幾步,聲音壓低了幾分:“母親從京城來信說,這位公主三年前落難時,曾向路過的楚家商隊求救,可當時的楚老爺子卻見死不救,這才淪落到隔壁清水縣,被山野村夫所救。”
“我還聽說,這位嫡公主深受陛下喜愛,如今身份公開,不日就要回京,夫君你說,若是讓她知道,楚老爺子的女兒,如今正在咱們府上,會不會……”
齊徹麵色驟變!
“你說什麼?”
青娘的父親,當初對嫡公主見死不救?
顧嫣然從懷裡掏出母親寄來的那封書信,遞給齊徹:“母親不會騙我的,早先她就知道夫君府上有一位妻子,所以暗中命人調查了一番,不成想,卻發現了這個秘密。”
齊徹在心裡冷笑,顧家人早就知道他已娶妻,卻還對他榜下捉婿,顧相國更是言語暗示,讓他識時務。
說到底,自己變成如今這副進退兩難的地步,還跟青娘離心,都是顧家人給害的。
若不是需要仰仗顧相國的助力,齊徹心想,他是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會留給顧嫣然。
一個來曆不明,冒名頂替的假千金,在顧家享受了十幾年的錦衣玉食,他日顧嫣然的身份一旦被拆穿,顧相國會是什麼態度,都還難說。
齊徹很快展開信紙,一目十行的將信中的內容看完。
顧嫣然小心的觀察他的臉色,見齊徹久久不語,試探道:“夫君,聽說三日後,嫡公主的儀仗就要來江南,萬一到時候,有人將這件事捅出去了怎麼辦?”
顧嫣然斷定,有了這層把柄,齊徹這回總該死心,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休了楚青娘。
從今往後,她就是齊徹唯一的妻子。
可沒想到,齊徹卻還在猶豫——
“夫君!”顧嫣然一臉的焦躁,“我知道你和姐姐感情深厚,可若是公主知道您娶了仇人之女,怕是連仕途都會受到影響……”
半晌,齊徹偏頭,定定的看著她:“嫣然,你說,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
顧嫣然一怔,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自然是相互扶持,同甘同苦。”她想了想,中規中矩的答道。
“是嗎?”齊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若是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出一些……艱難的選擇,你也一定會體諒我的,對不對?”
顧嫣然迎上他幽幽的目光,心裡一緊。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齊徹的這番話,很有深意。
但隨即,她想到這極有可能是齊徹對自己的試探,於是臉上揚起溫柔的笑意:“那是自然,我既已選擇嫁給夫君,便是生死與共。無論是我,還是京城的父親,都會勸你支持夫君的。”
話落,齊徹果然溫和的一笑,並伸手替她挽起耳朵旁的一縷發絲。
“有你這句話,為夫就放心了。”
顧嫣然順勢靠在他胸前,雙手環住齊徹的腰身。
“夫君,等這件事情過了,咱們就要個孩子吧……”
齊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抬手,輕輕撫上她的頭頂,喉間溢出一聲寵溺的低笑:
“好!都依你。”
然而在顧嫣然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指卻順著她的背脊緩緩下滑,五指微微收攏,像是要掐住什麼,最後又克製的鬆開。
“不過……眼下朝局動蕩,我初入翰林,還是等站穩腳跟,再議子嗣之事更為妥當。”
顧嫣然聽他這麼說,也有道理。
當即含笑點頭,俏臉浮現一抹紅暈,“夫君說的是,是嫣然心急了。”
想到什麼,顧嫣然又道:“夫君,李嬤嬤的事……”
李嬤嬤是她從顧府帶來的老人,知道她不少事情,她擔心對方在牢裡扛不住刑,說漏嘴,吐出什麼不該說的。
顧嫣然頓了頓,一臉擔憂:“那李嬤嬤被知夏反咬一口,如今關在衙門裡,若她到時候胡亂攀扯……”
齊徹目光微冷,但語氣依舊溫和。
“無妨,我已經打點過,衙門不會對她用刑。”
“不過,此事鬨大了對你的名聲也不利,你需得親自去一趟宜蘭苑,向青娘賠個不是。”
顧嫣然臉色一變,委屈道:“可明明是那賤婢——”
“嫣然,大局為重。”齊徹打斷她。
“你是我的正妻,就該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度,去走個過場,此事便算揭過。”
見顧嫣然仍有顧慮,“放心,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
顧嫣然猶豫再三,最終不得不咬唇,點頭同意。
“……好,嫣然聽夫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