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著細雪掠過鈴音村的屋簷。
宋梨握著竹掃帚清掃藥田小徑,粗糲的竹枝在掌心磨出紅痕。
她望著遠處山巒被白雪漸漸覆蓋,想起昨夜玄影整理的行囊。
獸皮縫製的水囊、曬乾的肉脯,還有用樺樹皮包裹的草藥,每一樣都帶著他獨有的工整。
"姑娘,該喝藥了。"
暗衛阿青捧著陶碗走來,碗裡的湯藥還冒著熱氣。
"玄影大人說,這劑溫補方子是照著新發現的醫書熬的。"
宋梨接過碗,苦澀的藥味混著隱約的甜味,顯然加了後山采的野蜜。
她望著藥田邊緣新立的木牌,上麵用燒紅的烙鐵刻著"青禾圃"。
那是為紀念死去的摯友特意開辟的藥田。
入夜後,祠堂裡的油燈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宋梨攤開從廢墟中找到的舊輿圖,泛黃的絹布上,北方區域被朱砂畫了個醒目的圈。
"蒼冥宗在北境的據點不止一處。"
玄影用炭筆在圖上點出幾個位置。
"但最有可能的,是被稱為'寒淵堡'的舊要塞。"
他的指尖劃過輿圖上的山脈輪廓,那裡標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記載著險峻的地勢與機關布置。
一名年輕暗衛突然開口。
"聽說寒淵堡終年被冰雪覆蓋,連飛鳥都難以靠近。"
話音未落,熾焰夔牛在祠堂外發出低沉的吼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宋梨起身撫摸巨獸滾燙的鱗片,感受到它體內不安的躁動。
自得知要前往北方,這頭神獸便時常在夜裡徘徊,火焰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離啟程還有七日時,鈴音村迎來了一場罕見的暴風雪。
宋梨頂著狂風查看村民的茅屋,發現老嫗的屋頂被積雪壓得搖搖欲墜。
她來不及多想,調動殘存的靈氣托住橫梁,雪花落在發間瞬間融化。
玄影趕來時,正看見她凍得發紫的嘴唇,二話不說脫下鬥篷裹住她。
"不要命了?你的經脈還沒恢複!"
"總不能看著老人家受凍。"
宋梨縮在鬥篷裡,望著玄影冒雪加固屋頂的身影。
寒風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新添的藥囊。
那是用她縫製失敗的布料改的,歪歪扭扭的針腳裡,不知藏了多少笨拙的心意。
啟程前夜,宋梨獨自來到藥田。
月光給每一株越冬的草藥鍍上銀邊,她蹲下身,輕輕拂去藥葉上的積雪。
"等我回來。"
她對著一株剛發芽的紫蘇低語,這是青禾生前最愛的藥材。
忽然,她摸到衣袋裡硬物,掏出一看竟是半塊風乾的雜糧餅。
那是流民中的婦人偷偷塞給她的,說是照著青石村的法子做的。
天還未亮,鈴音村的銅鈴便在風雪中搖晃。
宋梨騎在熾焰夔牛背上,看著送行的村民們裹著破舊的棉衣,手中舉著鬆明火把。老嫗顫巍巍地遞來一個布包。
"裡麵是驅寒的薑糖,路上餓了就吃。"
她接過布包,觸到老人掌心的溫度,眼眶突然發燙。
北行的路途比想象中艱險。
第七日黃昏,隊伍誤入一片迷霧森林。
霧氣中傳來詭異的獸吼聲,宋梨握緊木杖,突然想起殘卷中記載的"迷蹤陣"。
她取出從祠堂找到的青銅羅盤,看著指針瘋狂轉動,突然將黑石殘片按在盤心。
刹那間,羅盤發出幽藍光芒,霧氣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露出隱藏在迷霧後的白骨小徑。
"小心,這是"
玄影的警告被一聲巨響打斷。
地麵突然裂開縫隙,無數冰錐破土而出。
熾焰夔牛怒吼著噴出火焰,融化的冰水混著血水在地上蜿蜒。宋梨在顛簸中看到冰錐上刻著的蒼冥宗符文,心中一沉。
看來他們的行蹤早已暴露。
當夜在臨時搭建的避風洞裡,宋梨為受傷的暗衛包紮傷口。
她的手指在繃帶間穿梭,聽著洞外呼嘯的風雪。
玄影守在洞口,腰間佩劍結滿冰霜。
他回頭望了一眼熟睡的眾人,目光落在宋梨疲憊的側臉上。
這些日子,他看著她白天指揮隊伍,夜晚研究輿圖,還要抽空為大家療傷,倔強得像棵在寒風中挺立的鬆柏。
他摸出懷中用獸皮包裹的竹簡,那是臨行前在祠堂暗格裡找到的,記載著霧隱宗失傳的禦寒心法。
又行了三日,遠處終於出現寒淵堡的輪廓。
那是一座建在懸崖上的城堡,城牆由寒冰砌成,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宋梨勒住夔牛,看著城牆上飄揚的蒼冥宗旗幟,手不自覺地按上腰間玉佩。
斷刀,你就在這裡嗎?她在心中默念,感受到黑石殘片在懷中微微發燙。
當隊伍靠近城堡時,城門突然緩緩打開。
數十名黑衣修士魚貫而出,為首之人戴著青銅麵具,手中長劍寒氣逼人。
"霧隱宗餘孽,竟還敢找上門來。"
麵具人聲音冰冷,劍光一閃,直指宋梨咽喉。千鈞一發之際,玄影揮劍格擋,火星四濺中,他的虎口被震得鮮血直流。
宋梨翻身下馬,木杖重重杵在雪地上。
"我要見斷刀。"
她的聲音穿透風雪,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麵具人突然笑了,笑聲裡充滿嘲諷。
"斷刀?他現在可是我們蒼冥宗的階下囚。想要救人,就拿魔石殘片來換!"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宋梨眼前發黑。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玄影擋在她身前,低聲道:"姑娘,這是陷阱。”
但宋梨已經邁步向前,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告訴你們宗主,我宋梨,來了。"
寒淵堡的大門在風雪中轟然關閉,將一行人吞沒在黑暗之中。
而在城堡深處的地牢裡,斷刀倚著結冰的牆壁,聽著遠處傳來的打鬥聲,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他望著手中焦黑的玉牌,上麵"斷刀"二字在幽暗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