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本公主果然沒看錯。
薑南梔的畫,就是贗品。
連署名都沒有的畫,怎麼可能是真的?
老太傅都親口說,他的弟子,就沒有幾個擅畫技的。
薑北鳶冷哼一聲,一抬腳,故意踩在《暮春圖》上,獻上自己的珍藏,“母妃說了,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本公主也是臨摹過您的畫作,才能分辨出皇姐的畫是假的呢,本公主借花獻佛,將這些書畫物歸原主,請您一定要收下。”
老爺子沉著臉。
老太傅是父皇的老師,連父皇都敬重他。
薑北鳶自是客客氣氣的。
岑晚晚翻了個白眼,時時刻刻都不忘記拉踩薑南梔,不過三公主說的這麼信誓旦旦,連岑晚晚都不確定,薑南梔修複的,真是老太傅學生的畫?
老爺子從鼻子裡哼了聲,“你臨摹過老夫的畫作?”
“是,母妃日日讓我學習呢。”薑北鳶裝乖。
老爺子深吸一口氣,似乎想罵人。
但是忍住了。
“公子,姚老爺子好像氣的不輕啊?”小廝悄悄咬耳朵。
象牙扇擋嘴,楚玄驍低聲說,“要不說讀書人傻呢,三公主這麼拙劣的伎倆看不穿?”
不過薑南梔那幅畫,還真不好說,是不是贗品。
姚太傅上前,彎腰道,“公主,抬腳。”
“對不住了,皇姐,我沒看到,踩了你的畫。”薑北鳶抬起腳,太傅撿起《暮春圖》。
她又說,“皇姐,連太傅都說了,這幅畫是假的,皇姐總無話可辨了吧?”
薑南梔歎了口氣。
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是一個爹吧,南梔心想,她怎麼會有這麼蠢而不自知的妹妹?
許是遺傳了父皇?
太傅板著臉,“臣是說,三公主你的這些書畫,是假的。”
“什麼?”薑北鳶一愣。
怎麼可能?
眾人詫異,所以,三公主信誓旦旦說彆人的畫作是假的,其實她的也是贗品?
隻見太傅攤開《暮春圖》,給老爺子看。
老爺子仔細看了看,心下激動,瞧著畫中老人,眼角竟是有了一絲淚光,然後微微點頭。
姚太傅才說,“這幅畫,才是真跡。”
“這不可能!”薑北鳶反駁,“這幅畫劣質斑斑,怎會是真的,老太傅,您是不是認錯了?”
她想說,老爺子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了吧!
“我父親怎會認錯,這畫中老人,便是臣的雙親。”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畫的竟是老太傅?
畫中老人隻有背影,並未露臉,但看身形,確實與老太傅有幾分相似。
姚老夫人聽聞前幾年過世了。
“既是老太傅的學生所畫,為何沒有署名?”薑北鳶不死心的問。
太傅說,“不是所有的畫作,都會留下署名,三公主不知嗎。”
薑北鳶一噎。
牙齒咬的死緊。
感覺臉皮火辣辣的。
這麼一幅破畫,竟是真跡,那她方才說薑南梔濫竽充數,豈非打臉?
薑北鳶覺得難堪。
好像自己剛才說的話,都變成一個個巴掌,扇到她自己臉上。
然,有人存疑,“敢問太傅,這畫既是真跡,那為何墨跡未乾,觀這紙張隱隱泛黃,莫約已有七八個年頭?莫非是有人重新補色過?”
“再者……”那人猶豫一下,說,“這畫若是七八年前所畫,為何能畫出老爺子晚年時的景象?”
“倒也聽聞過,若有畫技高的人,能從三歲時臨摹出晚年麵貌,不過有此天分之人,極為少見……”
而且,對舊畫補色,是極需技巧的。
若是旁人補色,還需獲得畫主人的同意。
否則便會被視為無禮。
文人圈有個怪癖,自己的書畫文章,都不喜歡讓彆人碰。
這是大忌。
太傅心想,你問我,我問誰?
太傅也想知道,這畫究竟是出自誰手?
若不是認出了畫中人是老父親,太傅也不敢斷定這幅畫的真假。
莫非老父親還收了什麼關門弟子?
老爺子抬手,壓了壓眼角,語氣欣慰的說,“老夫的小弟子,長大了。”
眾人茫然。
南梔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兒,鼻頭有點酸酸的,她輕聲道,“是九年。”
太傅詫異的看她。
南梔說,“那畫沒做好防潮,時至今日已經生出了黴斑,我隻好重新補色,蓋住那些黴斑。”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畫,是公主所畫?
不,這個想法很快被推翻。
九年前,公主才多大?一個八歲的女娃娃,能畫出晚年的老太傅,彆開玩笑了。
“莫非公主認識老爺子的弟子?”有人問道。
“認識。”南梔點頭。
“原是如此,有此天分之人,我等竟從未聽聞過,想必定是老爺子的愛徒了。”
眾人感慨。
“那倒不是,她不太尊師重道,不得老太傅喜歡。”南梔悻悻摸了摸鼻頭。
就連這幅《暮春圖》,也不過隨手所畫,想想也是汗顏。
老爺子哼的聲,“誰說的,當初是老夫求著要收她做學生的,可惜那小丫頭驕縱的很,就是不肯好好學,白白埋沒了一身好天賦!”
南梔:“……”
更心虛了。
就差點我名了。
驕縱,不好學。
得。
就是她了。
太傅瞧了眼薑南梔,老父親的話音,他聽出來了。
他竟不知,老父親還是公主的老師?
還有人沒明白過來,“老爺子,您說的究竟是誰啊?”
“還能有誰,這畫是何人補色,若非自己所畫,豈能補的如此潤色啊?這畫就是老夫那弟子送給老夫的見麵禮。”
老爺子摸著胡須,感懷道。
眾人震驚的表情看向薑南梔,好像見了鬼!
想到自己剛才質疑公主,還對公主出言不遜,眾人隻覺得羞愧,“我等眼拙,竟沒看出是公主畫作,不知公主乃老太傅弟子,請公主海涵。”
老爺子的弟子,那便是與太傅平輩的。
比他們這些還高出一截來。
“見笑了,兒時隨手所畫,老師不怪罪便好。”南梔雙手疊在身前,微微屈膝,正兒八經的給老太傅行了個拜禮。
一聲老師,險些讓老爺子熱淚盈眶,“不怪罪不怪罪,趁老夫還在世,以後你常來,老夫給你授課。”
南梔:“……”
逃不過的課業啊。
薑北鳶差點沒把牙齒咬碎了,她費心費力的討好太傅,也沒讓太傅做她老師,薑南梔什麼都沒做,就成了老太傅的學生,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