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就是陳默。”陳默應道。
“哦,你好陳默同誌。”那位同誌笑容加深了幾分。
“這是我們領導專門囑咐,一定要在除夕夜給您家送到的年禮。”
他說著,衝身後揮了揮手。
另外兩個年輕同誌立刻動作麻利地從汽車後備箱裡搬了出好多東西。
隱約可見花花綠綠的罐頭盒子、精裝點心匣子、火腿和臘肉,甚至還有兩瓶茅台酒!
東西一件件被小心地放在陳家院子裡的地麵上。
圍過來的家裡人都看傻了眼。
陳秀芝下意識捂住了嘴,張嵐更是驚得忘記放下手裡的筷子。
陳建川眉頭緊鎖,眼神複雜地看向陳默,心裡已隱隱猜到是誰的手筆。
陳默臉上倒沒什麼波瀾。
他早就明白過來,送東西的是誰了。
微微吸了口氣,臉上重新掛起溫和的笑容。
“勞煩幾位同誌大過年的跑這一趟。都還沒吃飯吧?這正好我家剛開席,不嫌棄的話進屋吃點熱乎的?”
為首的同誌立刻婉拒,話說得滴水不漏。
“謝謝您的好意!陳默同誌,但領導還交代了彆的任務,就不多打擾了。祝您闔家幸福安康!”
說完,幾人不容分說地迅速上車,發動引擎。
黑色的轎車很快掉頭,紅色的尾燈閃爍了幾下,便消失在漸濃的夜色裡。
人來得快走得也快。
陳默跟大姐把東西抬進屋,就把那兩瓶茅台放到了飯桌上。
“正好剛才還沒來得及倒酒,現在有更好的酒喝了。”
陳默全程都沒啥異樣,這讓家裡人的心裡都鬆了一口氣,整個氛圍又變好了。
今年老陳家時來運轉,年夜飯也透著往年不敢想的豐盛。
大盤小碗擺滿了炕上那個不算太大的小方桌。
金黃流油的整隻烤雞、醬紅油亮的紅燒肉、肥腴鮮嫩的清蒸魚、油光水滑的鹵鴨
實實在在的雞鴨魚肉,熱氣騰騰,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
張嵐看著眼前這油汪汪香噴噴的一大桌,鼻尖猛地一酸,眼眶都紅了。
她趕緊側過頭,用袖子掖了掖眼角。
就在前兩年,桌上能見著點葷腥就不錯了,哪敢奢望這樣齊全的雞鴨魚肉?
這日子,真是做夢一樣轉起來了。
陳默心裡也湧動著暖意和欣慰。
他今天特意破例,也準備喝點。
從剛收到的那兩瓶茅台酒裡開了一瓶,
給父親陳建川和自己的杯子裡都斟上了滿滿一杯澄澈透亮的白酒。
濃鬱的酒香在飯桌間散開。
1979年茅台零售價約8塊錢一瓶,黑市價可達2030元。
並且陳默在省城都沒看見過。
這東西在現在屬於頂級奢侈品,並且產量稀缺,需特批條購買。
杯中酒蕩漾著亮光,陳默盯著打量了好幾眼還真有點不舍得喝。
這東西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個大哥弄的,還是到現在仍舊沒見過的父母買的。
反正不管是誰,這個心意他領了。
陳默站起身,端起酒杯,聲音不高卻清晰有力:“爹、娘、姐、小雨、老婆,今年咱們家上下一心,勤勞苦乾,這日子總算亮堂起來了!”
“這杯酒,敬咱一家人的團結和付出!明年,隻要咱勁兒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保管能再上一層樓,把日子過得更好紅火!來!乾杯!”
“哼!”陳建川有點不滿地哼了一聲“年紀不大,還學人家領導乾部講話了!”
陳默一看就知道,老頭還有點吃味了
“我那是乾部啊,我這不是代表人民群眾發言麼,爸,你才是我們家的主心骨呢。您來講兩句?”
陳建川聞言也站了起來,想了想突然就詞窮了。
索性直接舉杯就說了一句:“乾杯!”然後仰頭就灌了下去。
“乾杯!”
“乾杯!”連一向內斂沉默的陳秀芝也激動地舉起麵前倒了汽水的小酒杯,臉上漾開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一家人在杯盞輕碰和溫暖的笑容裡,熱熱鬨鬨地吃起了這頓象征希望與圓滿的年夜飯。
溫亦雪胃口不大,也還在坐月子,沒熱鬨一會呢,就有些累了,她放下了筷子。
屋裡的跳跳和安安正是鬨覺的時候,在裡屋哼哼唧唧。
她溫聲對大家說了句“你們慢慢吃,我去看看孩子。”
“我去吧。”陳默下意識地想站起來,溫亦雪按住了他。
“我是吃飽了,你多陪陪爸媽。”
說完便起身回了裡屋去照顧那兩個小祖宗。
夜幕低垂,村裡的鞭炮聲漸漸密集起來。
陳默吃完飯帶著裹得像個球一樣,隻露出興奮小臉的陳佳浩來到院子中央。
地上鋪著厚厚一層剛落的雪。
陳默小將一枚小小的紅鞭炮插在雪地裡。
“兒子,敢點嗎?”他遞過去一支點燃的粗香。
陳佳浩小臉蛋上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眼睛亮得像星星。
“陳小默,你讓孩子點什麼鞭炮!”溫亦雪從窗戶裡看見這一幕,急得直接吼了一聲。
陳默嚇得一激靈,擠眉弄眼地看了一眼自家兒子。
“是你媽不讓的。”然後拿著那支冒著青煙的粗香,屏住呼吸,伸向鞭炮的引線。
“嗤——”引線燃起的瞬間,陳默快速退開。
陳佳浩“哇呀”一聲驚叫,就像受驚的小兔子般,“嗖”地一下縮到陳默身後,緊緊抱住爸爸的腿。
陳默大笑著護住兒子。“嘭——啪!”清脆響亮的鞭炮聲在小院裡炸開,紅紙屑在雪地上四散飛濺,格外醒目。
躲在父親腿後的陳佳浩立刻探出頭來,看著那轉瞬即逝的火光,聽著那“劈裡啪啦”的聲響。
記了害怕,小臉上隻剩下純粹的興奮和快樂。
用力拍著小手,咯咯地笑出聲:“好玩!爸爸!真好玩!”
陳小雨聽見鞭炮聲也從屋裡衝了出來。
“二哥,還有嗎?你多放點,我也要看!”
在熱鬨的過年環境裡,溫亦雪發現跳跳和安安的性格差異更明顯。
跳跳可能對鞭炮、鮮豔窗花特彆興奮,試圖抓抓扯扯,需要時刻看緊。
安安則安靜得多,躺在炕上啃小手或對房梁上掛的紅辣椒出神。
陳默放完第一波鞭炮,抱著陳佳浩回到屋裡,脫掉陳佳浩的鞋,把他放到了坑上。
“有你這麼坑兒子的麼?我剛才可是看到你想讓佳浩點鞭炮,多危險啊。他還沒到四歲呢!”
“在過兩個月就四歲啦,男孩子總要勇敢點。”陳默一轉身就看到溫亦雪麵色不太好。
連忙上前摟住她:“好好好,老婆說得對,是很危險,我下次不會了。”
溫亦雪還是很好哄的,哼了一聲就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