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正妻通常在黃昏時分,而妾室則隨意。
即便貴妾可擺宴慶祝,禮節也不能越過正妻,否則背上寵妾滅妻之名,仕途堪憂。
寧尚書覺得虧欠晚娘,私下裡三書六禮鳳冠霞帔樣樣不缺,還特意找欽天監算了日子跟時辰宴席定在了晌午,隻是明麵上的八抬大轎正門迎入無法辦到。
晚娘人淡如菊溫柔體貼,自是表示理解。
寧府下人忙做一團,寧清洛忙著安排好宴席各項事宜,飯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便開始接待賓客。
裴夫人帶著裴萱萱跟幾家交好的夫人譏笑聲不斷。
笑的最大聲的就是左諫大夫的劉大人的夫人。
盛京長舌婦排行榜上,是個能排前三的人物。
夫妻離心兒子不爭氣,跟裴夫人共同話題頗多。
看寧夫人後宅安寧,如看眼中釘肉中刺。
寧尚書納妾,可把劉夫人高興壞了,跟揚眉吐氣了似的,臉都快笑爛了。
“我還是頭一次見妾室穿鳳冠霞帔,人家寧尚書寵著真愛,寧夫人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咽,寧夫人好可憐喲。”
裴夫人掩唇笑著附和。
“我記得去年賞花宴上,寧夫人還誇口說寧尚書房裡乾淨得連隻母蒼蠅都飛不進去。”
在寧家嚼寧家主母舌根,等同羞辱寧家。
寧夫人不在,身為寧家嫡女寧清洛不能不管。
寧清洛緩步上前,伶俐的眸光掃視一周,欠身恭敬道。
“寧府妾室出身名門,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配得上敲鑼打鼓大擺宴席正紅嫁衣入府,這也是我父親對授業恩師的尊重,我母親都沒說什麼,就用不著諸位長輩瞎操心了,再怎麼說我寧家隻有一個妾,比諸位長輩府上清淨多了。”
寧尚書對外一句‘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博了忠誠不渝的好名聲,把寧夫人捧到高處遭人嫉妒,如今一句‘信守承諾迎真愛進門’,又成了眾人口中至情至性的情種。
男人做什麼都會被誇讚,幼時連撒泡尿都會被誇尿的高尿的遠,而女子從小被苛刻規訓,婚後艱辛持家生兒育女,就算被背叛舍棄,換來的不過是嘲笑奚落。
這世道,還真是可笑至極。
“清兒好生伶牙俐齒,我們不過是閒聊罷了,說話直接了一些不會拐彎抹角,沒有壞心思,這般認真做什麼。”裴夫人尷尬的笑了笑。
“原來如此。”
寧清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裴夫人與我母親相交二十餘載親密無間,今日笑得比簷下銅鈴還歡暢,清洛還以為裴夫人是那虎穴前的倀鬼,專等著分食閨中密友的骨血呢,是清洛誤會了,清洛說話不會拐彎抹角,但絕無壞心思,請裴夫人恕罪。”
在座的眾夫人跟貴女手中杯盞勺筷皆是一滯,女眷區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什麼罪不罪的,誤會解開了就好。”
裴夫人氣的嘴角抽動,但礙於在寧家宴席上,寧清洛又表現的恭敬有禮,不好發作,隻能吃下這一悶棍。
“我娘若是倀鬼你娘也好不到哪去。”
裴萱萱是個一點就炸的性子,拍案而起,纖纖玉手指向寧清洛羞怒道:“誰家沒個幾房妾室,你母親整日裡顯擺自己沒有後宅爭寵的苦惱,被說幾句也是活該。”
寧清洛不氣不惱的順著裴萱萱的話道:“裴小姐說的對,誰家沒個幾房妾室,我父親就今日一房貴妾,不像裴小姐家,貴妾賤妾一大堆,數都數不過來,裴小姐擁有那麼多小娘,實在讓清洛羨慕。”
裴萱萱氣結:“你……”
“好了萱萱,寧府大喜的日子,彆跟寧小姐做計較。”
裴夫人知道,裴萱萱跟寧清洛吵鬨下去占不了半分便宜,寧清洛為維護寧家跟寧夫人不退不讓並無錯處,倒是她們在人家府上說人家閒話理虧。
裴夫人拉過裴萱萱的手,對裴萱萱使眼色道:“你忘了今天還有要事。”
劉夫人端著一副長輩的架勢,張嘴就是找寧清洛晦氣。
“寧小姐,人家裴小姐說的也都是大實話,大喜的日子你可彆小心眼,怠慢了賓客給你們寧家臉上抹黑。”
寧清洛等的就是劉夫人搭腔,方才笑的那麼大聲,怎能落下。
“聽說劉大人半月前納的妾室被劉二公子不小心開了苞,劉大人把劉二公子打了個半死,現在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子睡父妾怎麼個不小心法清洛不懂,還清劉夫人解惑。”
劉夫人臉色鐵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怎麼知道的?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娘當眾講這些也不知害臊。”
“您家出了這種事您都不害臊,我有什麼好害臊的。”
寧清洛不緊不慢道:“清洛剛入席的時候,見裴夫人跟彆家夫人聊的熱火朝天,就好奇上前聽了兩句。”
劉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裴夫人。
自己家的醜事掩藏的很好,隻跟裴夫人說過。
寧清洛看差點火候,把裴夫人原話回敬給劉夫人,挑撥的真心實意。
“方才裴夫人都說了,大家不過是閒聊罷了,沒有壞心思。”
“閒聊?這算哪門子閒聊。”
劉夫人猛地站起身,顫抖著指向裴夫人。
“你口口聲聲跟我姐妹相稱,竟把我告訴你的秘密到處宣揚,你彆以為你是丞相夫人我就怕你,你娘家沒落弟弟都死絕了,一個女人沒娘家倚仗遭夫婿厭棄,孩子也未來堪憂,以後裴小姐能嫁個什麼好人家都是未知之數。”
劉夫人字字句句直戳裴夫人痛處,裴夫人怒氣上湧,恨不得衝過去跟劉夫人扯頭花。
“閉上你的臭嘴!”
狗咬狗的戲碼再好看,也是在寧家宴席上,得先平息住,出了寧府她們互相咬死也與她無關了。
“今日是我父親大喜之日,還請二位長輩給些顏麵,清洛攜寧府上下感激不儘。”
寧清洛趕忙招呼丫環挨桌分放酒壺,緩解氣氛。
“這是府中自釀的桂花酒,酒香四溢,清爽不烈,去火降噪,還請諸位品嘗。”
裴夫人看著不遠處寧清洛遊刃有餘的應對著賓客,對裴萱萱道:“時間差不多了,快去辦吧。”
裴萱萱不高興的努了努嘴:“娘,寧清洛這麼可惡,你還願意讓她嫁到裴府?”
“當然願意,你瞧,挑事的是她,做和事佬的也是她,她可跟她娘那個蠢婦不一樣。”
“我知道了。”
裴萱萱趁人不注意,拿起自己桌上的茶杯澆在了衣襟上,扯開嗓子驚呼一聲:“哎呀,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