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的背重重撞擊在床柱上,發出一聲悶響。
跟在後麵的寧尚書一個健步上前,手臂一揮,將寧夫人狠狠推向一旁:“滾開!”隨即一把攬住晚娘,手指收緊,將她護在懷中,嗓音低緩卻掩不住關切:“可有傷到哪裡?”
晚娘強忍著疼痛搖了搖頭,睫毛輕顫,聲音虛軟中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委屈。
“我沒事,你莫要怪夫人,我若沒來照顧清兒,夫人就不對我起誤會了。”
寧尚書麵上難掩的心疼,看向寧夫人時眼底的冷意更甚。
“是我讓晚娘過來的,你要撒瘋衝我來。”
晚娘嬌柔的倚靠在寧尚書的身旁,像是為寧夫人說話,但每個字都能讓寧夫人火氣更盛。
“夫人應是平日裡太忙,顧不上清兒,才不知道清兒身邊唯一一個心細的丫環受了傷,若夫人真對清兒好,我挑撥也是沒用的。”
寧夫人果然是個不經激的,被氣的渾身發抖,手指指著寧尚書跟晚娘,高聲大喊:“於晚娘你個賤人!”
寧尚書已經冷笑一聲,語氣譏誚而鋒利。
“你能不能不要像個潑婦似的惹人厭煩,清兒還在,讓清兒怎麼看待你這個母親。”
“寧昊風,你也知道清兒還在,當著清兒的麵你就敢這樣對我這個正妻,你也不想想,讓清兒怎麼看待你這個父親。”寧夫人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寧清洛身上,發現寧清洛已經醒了,正看著他們抿嘴微笑,笑的分外尷尬。
在她屋子裡吵鬨,還真有他們的。
寧尚書順著寧夫人眼神回頭看向寧清洛,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欣喜的伸手試上寧清洛的額頭:“清兒什麼時候醒的?退熱了就好,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爹爹一會讓府醫過來。”
一旁的晚娘扯了扯寧尚書的衣袖,嗓音裡摻了蜜似的嗔怪道:“你進屋前清兒就已經醒了,我還想著派人去喊你,誰知道你過來了。”
寧夫人站在他倆身後,感覺異常刺眼,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三口,自己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外人。
晚娘瞥見銅鏡裡寧夫人扭曲的麵容,尾音故意拖得更綿軟。“夫君,清兒昏迷了兩天定是餓壞了,我去親手給清兒弄點清淡的吃食,夫人應是有話要向清兒解釋,我先出去了。”
寧尚書手指撫過晚娘眼下的疲憊,點頭道:“好,快去吧。”
寧夫人看著兩人恩愛模樣,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在晚娘路過自己身邊時,一把抓住了晚娘的胳膊,低聲警告。
“不要以為仗著夫君寵愛就可以跟我搶女兒,你一個妾室不配。”
“謝嫣你做什麼?”寧尚書立馬警覺上前,把晚娘拉到自己身旁護著。
“我就是跟晚娘說了說清兒的口味,彆在晚娘做的吃食清兒不喜歡,讓晚娘白白忙和了一頓討不到好,又得跟夫君哭訴,到時候夫君再埋怨清兒。”
寧夫人冷笑一聲,朱唇輕啟,嘴角擠出三分刻薄,斜睨著晚娘,像是要把晚娘纖弱的身子給釘穿:“嗬,我又不可能當著夫君的麵吃了她,瞧把夫君緊張的,我要是真存了吃了她的心思,她還能好端端站在這兒?”
話音剛落,寧夫人眼尾微抬,目光如刀般掠過寧尚書緊繃的麵容,寧夫人似笑非笑地摩挲著手指上的翡翠戒指,語氣譏誚:“瞧瞧夫君這心疼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麼毒婦呢。”
寧尚書眉頭一皺,眸色驟然陰沉,袖中拳頭攥得指節發白:“你……”
寧尚書剛要開口,晚娘忽地輕顫指尖,輕輕揪住他的衣袖,低垂的睫毛掩住眼底情緒。
“夫人也是愛女心切,你莫要跟夫人吵鬨,清兒還在呢。”
寧尚書胸腔起伏,眼中怒火漸漸被強行壓下,閉了閉眼,長長呼出一口氣,再睜眼時,已恢複了幾分平靜。
“好,我聽你的,不與她一般見識。”
寧夫人冷哼一聲:“裝貨。”
說著,走到了寧清洛床邊坐下,拉起寧清洛搭在被子上的手。
“聽裴丞相說,是香囊裡有揮發氣味的毒草,才導致你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又有裴公子給你及時服下了解毒的丹藥。”
寧夫人有些心虛的沒敢對上寧清洛的眼睛,隻是盯著寧清洛的手看著。
“我知道你怪娘親逼迫你去跟裴府道歉,可你這孩子也不能往娘親親手為你縫製的香囊裡藏毒,你這不是在害娘親嗎?”
寧清洛怔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幻聽了。
“母親再說什麼,清洛有些聽不懂了。”
寧尚書也來到了床邊,蹙眉看著寧清洛道:“你娘說,香囊裡的毒草是你自己放進去的。”
“父親相信嗎?我去哪裡弄的毒草?”寧清洛嗤笑出聲,一瞬不瞬的看著寧夫人道:“香囊是母親在馬車裡給清洛的,短短的時間,清洛能對香囊做什麼?”
“原來是去裴府的路上才給清兒的,那我也想知道,夫人一直在清兒身邊,清兒是怎麼在夫人眼皮子地下把毒草放香囊然後再把香囊縫起來的。”
“我……”寧夫人一時間啞口無言,指尖死死掐進了掌心,殷紅的血珠順著她的指縫滲出,緩緩滴落在地。
寧清洛靜靜地看著她,眼底沒有心疼,沒有緊張,甚至連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有,隻是微微偏頭,像在看一出荒唐戲文,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寧夫人猛地提高嗓音,聲音尖利得刮人耳膜。
“你這是什麼表情,是在嘲笑娘親嗎?娘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寧家,為了你,你倒好,把我這個做娘親的架在火上烤,香囊裡我是放了不該放的藥草,可絕不是毒草,誰知道你怎麼會中了毒。”
“你終於肯承認了。”寧尚書大怒,揪住寧夫人的衣襟把寧夫人從床上拽了起來,那眼神像是要把寧夫人生吞活剝。
“你究竟在給清兒的香囊裡放了什麼!”
寧夫人渾身一抖,隨即冷笑一聲,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仿佛這樣就能維持她的從容。
“裡頭混雜了幽檀草。”寧夫人的聲音放輕了,像是終於認輸,又像是仍在掙紮。
“此物無色無味,卻能讓人昏睡不醒、氣血漸弱……僅僅如此而已。”
頓了頓,垂下眼簾,避開丈夫的目光:“我不過是想著清兒去裴府道歉的時候,若是身體不適,裴夫人和裴丞相是不是就不好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