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翠珠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整個人向後栽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雙手胡亂捂著鼻子,鮮紅的血從指縫間不斷溢出,很快就染紅了她的雙手跟衣服。
方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隻剩下一把鼻血一把眼淚的嚎哭。
"我……我家小姐不會放過你們的……"翠珠抽抽搭搭地說著,嗓音因為疼痛而扭曲變形,卻還在逞強。
"你們……你們等著……"
"真聒噪。"寧嫋不耐煩的瞪了翠珠一眼,居高臨下睨著翠珠,冷笑兩聲聲,捏了捏指關節,"哢嚓"作響。
突然想到了自己現在跟著寧清洛,要聽寧清洛的吩咐辦事,轉向寧清洛問道:"小姐,要不要打死?"她語氣輕飄飄的,仿佛在問今天吃什麼菜。
地上的翠珠聞言猛地一哆嗦,哭聲戛然而止,像隻被掐住脖子的雞似的僵在原地。
寧清洛慢條斯理地撫平衣袖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漫不經心道:"打死倒是不必,打暈了扔出去吧。"
"是。"寧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活動了下手腕,邁步向翠珠走去。翠珠驚恐地往後蹭著退,眼淚混著鼻血糊了滿臉,最終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不要……"
話音剛落,寧嫋一腳踹在翠珠的後頸上。
尖叫戛然而止,翠珠像灘爛泥似的癱軟在地。
寧嫋嫌棄地用腳尖踢了踢她,確認她確實暈死過去後,像拎死狗一樣揪著她的後領把人拖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馬車裡,氣氛異常凝重。
錦緞車簾被掀起時,光線透進來,照見車內三人各懷心思的麵容。
寧清洛上馬車的時候,寧驍跟謝雨柔已經在馬車裡了。謝雨柔端坐中央主位,一襲杏色羅裙襯得她溫婉可人,纖纖玉指正捏著塊繡了並蒂蓮的帕子。而兄長寧驍繃著張臉坐在左側,見她上車,眼神裡帶著三分惱火七分嫌惡。
寧清洛不想跟寧驍麵對麵,可也隻能是坐在謝雨柔的右手邊跟寧驍打個對麵。
一上車,寧清洛就跟謝雨柔說翠珠辱罵她被她的丫環一個不小心打暈了。
馬車內光影交錯,映著寧驍驟然鐵青的臉。他猛地坐直身子,膝蓋"咚"地撞上紫檀小幾,疼的悶聲一聲硬是忍下了,驚飛了謝雨柔手中的繡帕。
寧驍壓根不信寧清洛說的翠珠出演辱罵。
“清兒你……”寧驍雙眼圓睜,手指在半空顫抖:"翠珠向來最是守規矩,必定是你先出言不遜,辱及柔兒,才逼得她冒犯於你!"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裹挾著壓抑的怒意:"你竟然喪心病狂到讓人打暈她,還能更心狠些麼?"
寧清洛唇角微挑,露出一絲鋒利的冷笑。
她垂眸撫弄腰間的銀紋絲絛,素白的手指纏著絛帶緩緩繞緊。"兄長覺得怎樣才算心狠?"抬眼直視寧驍,眸色幽沉:"把她殺了拋屍枯井麼?"
“聽說你昨天夜裡把護院都殺了,今日你就算跟我說你殺了翠珠我也不覺得奇怪。”
"砰"的一聲,寧驍一掌拍在車壁上,震得車窗珠簾嘩啦作響。"你昨夜才殺了護院!"寧驍聲音嘶啞,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今日再說殺了翠珠,我都信,清兒,你怎麼變的行事作風越來越惡劣了呢。”
寧清洛倏地傾身向前,一把攥住寧驍的衣袖,力道之大幾乎要撕破錦緞:“我不殺護院,等著護院把晚娘的舌頭割了,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兄長覺得廣平王會放過我們嗎?父親會放過母親嗎?”
她忽地鬆開手,看著兄長狼狽地跌回座位,聲音輕得像羽毛墜地:"兄長覺得,晚娘若是出事,父親第一個想殺的,會是誰?"
馬車內空氣驟然凝滯,寧驍的拳頭攥得發白,骨節處泛出青白色。
寧驍似乎想要反駁,卻又像被什麼東西哽住喉嚨,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可你也不能殺人。"話音未落,他猛地扭頭望向窗外,避開了寧清洛的眼睛。
寧清洛突然笑了,纖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案幾,一聲比一聲重。指甲在檀木上刮出一道淺痕。
"那兄長告訴我,當時千鈞一發,母親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半句勸說,我該怎麼辦?"
她突然俯身逼近,發間銀簪垂下的流蘇撞在寧驍手背上,冰涼刺骨。
“跪著求著母親,眼睜睜看著晚娘出事,你跟三兄的官途跟未來儘毀,父親都可能被廣平王遷怒?”
目光掃過謝雨柔緊攥裙角的素手,坐直身子,聲音輕飄,眼底卻燃著暗火:“廣平王向來愛護晚娘這個義妹,於太師曾經對廣平王有數次大恩,你讓廣平王怎麼跟地下的於太師交代,拿我們母親的命去做交代嗎?你覺得父親難道會阻止嗎?若是晚娘出事,第一個巴不得母親被廣平王弄死的就是父親。”
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寧驍的臉在搖晃的燈光中變得扭曲。他煩躁地拽了拽鬆開的領口,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喉嚨。
"夠了!"他突然暴喝一聲,手背青筋暴起。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反正你殺人就是不對!"寧驍目光遊移,就是不肯直視寧清洛:"你是一個女子,就不能像柔兒這般溫柔可人,簡直無藥可救。”
其實寧驍是能聽懂也明白寧清洛所說的都是真的。
若晚娘出事,寧尚書第一個想殺的就是寧夫人。
就算廣平王不動手,寧尚書也會攛掇廣平王動手,就算攛掇不成,高門的後宅磋磨死一個當家主母,對於男子來說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寧夫人的下場,不就是被廣平王殺死,就是被寧尚書逼瘋逼死。
或是被困在院裡過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
所有孩子裡麵,他跟寧遠跟寧夫人最是親近,也不太受寧尚書喜愛。
出麵救晚娘的隻有寧清洛一人,寧赫是站在晚娘那邊的。
那他跟寧遠必定會被牽累,尤其是參與其中的寧遠,寧尚書跟個廣平王都不會放過。
就算他僥幸避開牽連,他以後的前途等於沒了,寧尚書怕是寧可把寧家家主之位給寧赫那個沒文化的莽夫也不會給他,更不會幫他安排個一官半職。
他懂,也都明白,可他不願意承認寧清洛所說的,更不願麵對他那個曾經可愛撒嬌的妹妹現在竟然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殺人。
寧清洛忽然笑了,那笑意卻比車外的風雪更冷,徐徐抬手,將一縷散落的發絲彆回耳後,玉鐲碰撞發出清脆的響。
“我昨日若是如柔姐姐這般,怕是今日母親就已經是廣平王的刀下亡魂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讓謝雨柔跟寧驍的臉色皆是煞白。
寧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額頭"咚"地撞上車頂。
"你你你……"寧驍氣的牙齒咯咯作響,指著寧清洛的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枯葉:“你怎麼還沒完沒了了,晚娘不是也沒出個三長兩短,舌頭也還在,你再說這些有什麼用,你真是越來越暴力血腥了,你還有個女娘家的樣子嗎?”
謝雨柔的絹帕無聲地掉落在地。寧清洛彎腰拾起,動作優雅得像在摘一朵花。
"沒有便沒有吧,兄長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