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過譽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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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洛執壺的素手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宛若一尊靜止的玉雕。

寧尚書的目光落在案幾上那盞青瓷茶甌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

他緩緩開口,聲音像是穿過了一層霧氣:"是啊,清兒自小就跟著父親……"

窗外樹影搖曳搖曳,投在青磚地上如同遊動的墨痕。

寧尚書忽然停頓,喉結微微滾動:"若是父親在世定然比誰都清楚清兒的喜好。"這句話從他口中道出,帶著一種罕見的落寞,像是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太多。

晚娘眼波一轉,突然向前傾身,腕間的金鑲玉鐲碰到幾案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夫君莫要自責。"纖細的手指輕輕搭上寧尚書的衣袖:"咱們如今都住在府中,日後日日都能陪著清兒。"

晚娘忽而轉身,紅唇輕啟吹開茶麵上的一片嫩芽,眼角微微上揚:"夫君你瞧,這茶葉在清兒手裡,味道都要不同些呢。"

寧清洛的指尖正懸在茶壺蓋上,聞言微微一頓,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片朦朧的陰影。

"小娘過譽了……"她聲音宛如一縷煙,很是清淺,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尋常事實:"是這茶好,不是我泡的有多好,上等好茶誰泡都是一樣的號滋味。"

她素手輕抬,將茶湯徐徐注入麵前的蓮花盞,一滴茶水濺在桌麵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

窗外忽然響起一陣夜風,卷著幾片落葉打在窗欞上。

寧清洛端起茶盞時,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頭戴著一枚古樸的銀鐲,那是祖父在她及笄時親手所贈,也是一個庫房的鑰匙。

寧清洛在去女德司之前,偷偷的把這個桌子藏在了北角的一個荒院裡。

不是她當是不想再藏一些彆的,隻是當是根本來不及,能藏起這個鐲子,都是她費了好大的心力。

此時寧清洛已靜立茶案前。

素手執起鎏銀茶則,指尖掠過青瓷茶罐時泛著玉器般的冷光。她垂眸計量茶量的姿勢極美,三指微弓抵住茶則邊緣,小指卻如蘭蕊輕翹,倒像是執了支紫毫在描梅。

寧尚書忽然挺直了腰背,眉宇間顯出幾分文士特有的神采。

他伸出一根保養得宜的手指輕點茶盞,袖口的暗紋雲錦在燭火下泛著內斂的光澤。"這泉水取的是去歲臘月裡,落在老梅枝頭的初雪。"他指尖沿著茶盞邊緣輕輕描摹,語氣裡含著不自覺的炫耀:"每一甕都埋在梅樹下整整一冬,今日開壇時還帶著梅香呢。"

案頭的白瓷瓶裡插著幾枝新折的紅梅,似乎是為這句話做了注腳。

“夫君對茶的品位,大家都知道,就夫君講究的厲害,我喝茶還尚算講究,但都沒夫君喝的如此麻煩。”晚娘聞言抿唇一笑,蔥白的手指將一縷散落的鬢發彆到耳後,發間的點翠步搖隨之輕顫。

"夫人喝茶有夫人的喝法,沒有什麼誰講究誰不講究,都是各人的習慣跟一點小愛好,就像是我,這炭喜歡用的則是上好的銀骨香。"寧尚書繼續道,下頜微微抬起:"此炭燒起來火氣柔和,不染半點雜氣。"他停頓片刻,視線不經意掃過寧清洛低垂的眼簾,"最宜烹這等上等好茶。"

寧清洛恍若未聞。

寧尚書愛裝腔作勢這事,她從小就知道,其實祖父也是差不多的德行,隻是上了年紀,沒有年輕時的那些事事了。

但祖父教給她的,可一點都不少。

不僅如此,還把從年輕時候的經驗都總結給她。

此時,她左手按定茶羅,右手執碾徐徐推轉,碾輪與茶槽相合處漏下細雪般的茶末。

廣平王突然輕笑一聲:“聽聞前朝有宮嬪以牙箸擊盞佐茶,不知清兒可能做到?”

茶匙突地劃過建盞內壁。寧清洛腕上翡翠鐲子撞出泠泠清音,麵上卻溫婉如常:“王爺說笑了。”她執銅壺的手臂穩若靜潭,水流自鷓鴣斑建盞邊緣徐徐注入,茶末霎時浮起翠濤千疊,“那都是前朝的舊事,我們今朝有今朝的飲法。”

寧尚書笑道:“清兒連不會都說的如此彆致,不愧是我的女兒。”

茶霧氤氳中,但見建盞裡浮沫如積雪堆玉,映得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寧清洛其實在女德司也曾經被迫表演過茶技,她不知怎麼,就想起了當時在女德司,被人按在雪地裡掌摑時,顫落在冰磚上的淚影。

寧清洛手中的青瓷茶盞猛地一晃,琥珀色的茶湯潑灑出來,在檀木案幾上濺出一道痕跡。那隻白皙纖細的手腕微微一顫,眼看茶盞就要墜地。

"當心。"

一道玄色身影倏然而至,葉從斤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接住了翻倒的茶盞。他寬大的袖袍帶起一陣微風,吹動了寧清洛額前散落的碎發。

"清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葉從斤低頭詢問,劍眉微蹙。他指尖還殘留著茶盞的溫度,卻沒有立刻鬆手。

寧清洛垂下眼簾,蝶翼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沒事,"她輕聲道,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袖口的刺繡紋樣,"方才走神了。"

寧尚書歎了口氣,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桌上,發出"咯"的一聲輕響。

"清兒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跟爹爹講。"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一旁的晚娘:”可千萬彆學你小娘,就知道強撐著。"

晚娘聞言輕咳一聲,纖細的手指絞緊了手中的絹帕。

“夫君就知道說我,夫君不舒服的時候,不是一樣也是強撐著說沒事。”

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添幾分病色,連唇上那抹胭脂都顯得突兀起來。

寧尚書語氣轉為無奈:"王爺有所不知,昨夜晚娘又發了高熱。"他伸手將晚娘肩上的披風攏了攏,動作裡透著幾分憐惜:"幸好藥吃得及時。"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大夫說得養上好久,當上好一陣的藥罐子了。"

廣平王銳利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怎麼會病得如此嚴重?"他指節輕敲桌麵,"不就是去淨慈寺上香了?"

"還不是因為晚娘不聽我的。"寧尚書搖頭,語氣半是責備半是心疼:"本就病著,剛稍微好一點,就鬨騰著要看曇花一現。"他餘光瞥見窗外飄落的枯葉:"尤其這天突然就冷了下來,自然是更加嚴重了。"

“夫君又在說我。”晚娘突然掩唇輕咳起來,瘦弱的肩膀不住顫抖。

“好好好,不說你了 ,不說了。”寧尚書連忙為她撫背,聲音戛然而止。

一時間,室內隻剩下炭火偶爾爆裂的輕響,和晚娘壓抑的咳嗽聲。

寧清洛靜靜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案幾上那攤早已冷卻的茶水上。

水麵倒映著窗外的樹影,一陣風吹過,攪碎了那一片模糊的倒影。

晚娘忽然從軟榻上支起身子,素白的寢衣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纖細如玉的手腕。她懶懶地倚在鎏金繡枕上,墨發披散如雲,襯得那張精致小臉愈加嬌豔。嘴角一翹,便露出幾分明媚嬌憨來:"義兄彆聽他們胡說……"晚娘櫻唇輕啟,聲音裡帶著幾分撒嬌般的甜膩:"我好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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