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霆的脊梁骨依舊挺得像標槍,可周遭愈發熱鬨的喜慶,襯得他角落的位置愈發孤清。
這份孤清,很快被刻意湧來的喧囂打破新郎蕭家老大蕭鵬海,以及老二蕭鵬峰和蘇晚檸夫婦,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那個角落圍了過去。
“三弟,你在這兒呢!可讓我們好找!”蕭鵬峰帶著刻意的親熱率先開口,“來來來,大哥大嫂大喜的日子,咱們兄弟可得好好喝一個!”
他先和老大碰了杯,然後轉向蕭雲霆,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卻帶著審視,“上次二哥我結婚你身體不適沒來,這次大哥的喜宴,總算是把你這尊大佛請到了!哥幾個心裡都高興!”
自從老三負傷回來後,蕭鵬峰心裡就特彆窩火,閒散慣了的他不僅被家裡逼著為了挑起蕭家大梁各種“上進”,娶的漂亮媳婦蘇家大小姐,還是三弟的未婚妻。
此刻蘇晚檸在一旁癡癡凝望蕭雲霆入神,欲言又止的模樣,被蕭鵬峰看在眼中,心底更生起一絲醋意。
他眉頭一擰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眼神瞟向蕭雲霆空空的座位旁邊,
“你看今天來的客人,都帶了份心意,三弟你這……是不是路上不方便帶東西?沒事兒,一家人不計較這些,回頭補上也一樣的。”
這話聽著是解圍,實則是把“沒帶禮物”坐實了。
蕭鵬海立刻接上話茬,大手一揮道:“沒事,咱們親兄弟,老三能來就是最大的心意!”
蕭鵬峰則借著大哥的話,先把自己杯裡的酒一口悶了,然後拿起桌上一個空杯,嘩啦啦倒滿幾乎要溢出來的白酒,不由分說地就往蕭雲霆手裡塞,
“來!老三!二哥敬你!這杯酒你喝了,咱們還是好兄弟!”
“對!乾了!雲霆!”旁邊幾個穿著將校呢大衣、一看就是大院裡和蕭鵬峰交好的軍中子弟也跟著起哄幫他一起整老三出氣。
不斷有人端著滿杯的酒擠過來,“就是!蕭老三,峰哥都這麼說了,你這杯必須乾了!”
“是啊是啊,以前在院裡就數你酒量最好,現在可不能慫啊!”
他們臉上堆著笑,眼神裡卻藏著看熱鬨的促狹和惡意。
一杯杯烈酒被不由分說地遞到蕭雲霆麵前,他想推開拒絕,可兄長的“情麵”,眾人的“熱情”,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死死纏住。
就在一群不懷好意的“親友”還要接連不斷給蕭雲霆灌酒時,一隻白皙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伸出狠狠扣住蕭鵬峰遞酒的手腕。
“夠了!”一聲憤怒清叱,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劈開周圍哄鬨。
蕭鵬峰猝不及防,驚愕轉頭,對上宋青甜滿是怒火的雙眸,卻讓他心頭莫名一寒。
不等他反應,宋青甜扣著他的手腕,又狠狠向下一摜!
“哐當!哢嚓嚓!”
那隻盛滿白酒的玻璃杯,狠狠砸在光潔水磨石地麵上,刺耳碎裂聲響起,整個喧鬨嘈雜的婚宴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一道道驚愕、詫異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這個敢對蕭家二公子動手的小保姆身上!
蕭雲霆則盯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道纖細卻堅定身影,心底升起一股洶湧而陌生的暖流。
是她……青甜又來護著自己,為自己出頭了!
宋青甜無視蕭鵬峰瞬間鐵青扭曲的臉和周圍投來的各種目光,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揚起下巴唇角勾起冷笑,清亮的聲音清晰傳遍大廳每一個角落:
“誰說雲霆沒準備禮物?”
話音剛落,她就回身將一眾禮物都重重地放在了蕭雲霆麵前的小方桌上!
大號收音機包裝盒,裝有梅花牌手表的深藍色燙金的絲絨方盒,以及從友誼商店買的兩瓶茅台,高檔羊毛圍巾等等精美禮物“怦怦”的撞擊聲打破沉默,瞬間激起人群好一陣驚歎:
“沒想到蕭家老三讓小保姆準備的禮物這麼豐厚!不僅有收音機,進口手表,還有友誼商店特供外賓的茅台!”
“看這茅台的年份和品質,比婚宴上蕭老爺子拿出珍藏多年的那瓶也不遑多讓了吧?”
“對呀,這蕭家老二就不過送了輛自行車和新暖壺,還好意思來找老三的茬,顯擺自己結果臉丟大了。”
“還有老大這個新郎官也夠虛偽的,弟弟這樣了還想著給他準備這麼多結婚禮物,他卻故意灌酒想讓弟弟難堪。”
……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蕭家老大和老二的臉色都越來越難看。
青甜卻沒理會眾人反應,而是貼心幫蕭雲霆撿起剛剛被人擁擠上前掉落的手帕,小心收起。
又把那塊剛認識他時撿到的磨損手帕遞到雲霆手裡,後來她縫好就忘了還了,一直帶在身上也習慣了。
蕭雲霆怔愣地望著自己手帕磨損處被她繡上的紅梅,仿佛瞬間了然心上人的心意,讓他此刻本因親朋冷待陷入寒冬的心也仿若如這紅梅初綻。
後趕過來的新娘子阮婉婉沒想到蕭家老三出手竟這麼闊氣,自己又被宋青甜壓了一頭。
死丫頭剛剛狠狠砸在桌上的聲音讓她心都在滴血,這可都是送她們的好禮物啊!砸壞了怎麼辦?
就在她一一打開仔細檢查時,臉色卻越來越差,不僅精致的梅花牌瑞士手表是男士的,就連高檔圍巾竟也是男款。
氣死她了!他們就是故意的!不想讓她好受!
阮婉婉咽不下這口氣,見宋青甜拉著蕭雲霆要走,她眼底閃過一絲惡毒飛快地打量四周,腳下“似乎”被自己的裙擺絆了一下,身體“哎呀”一聲驚呼,失控般狠狠撞向身邊望著蕭雲霆心神恍惚的蘇晚檸!
“啊!”蘇晚檸猝不及防,被撞得整個人向前撲去,直衝向輪椅上的蕭雲霆!
蕭雲霆瞳孔驟縮!青筋鼓起的有力手臂猛地竭力轉動輪椅,不惜因重心不穩自己摔倒,也要閃避開曾經的未婚妻如今的二嫂。
輪椅因這劇烈動作瞬間失去平衡,猛地向側後方翻倒。
眼看蕭雲霆的頭和背就要重重砸向旁邊冷硬的八仙桌角!
“雲霆!”
宋青甜急聲高喊著,如同離弦之箭,不顧一切飛撲過去!
在千鈞一發之際,用自己的身體緊緊抱住蕭雲霆下墜的身體,同時奮力扭轉方向!
“砰!”
兩人重重摔在地上,這次宋青甜墊在下麵,承受了大部分的衝擊力,痛得悶哼一聲。
被她護在懷裡的蕭雲霆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和急促的心跳,更看見她眼中未消的驚悸與不顧一切的決絕。
相擁相視的一瞬間,他們仿佛又回想起了曾經躲避熊孩子自行車摔倒後,第一次抱在一起的情景。
就在整個大廳再次因意外陷入死寂時,阮婉婉尖銳的聲音劃破凝固的空氣:
“哎喲!大庭廣眾之下,你們這怎麼就又抱在了一起?”
刷!
各種震驚、鄙夷、探究的目光,瞬間從摔倒哭泣的蘇晩檸身上又聚焦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
蕭父猛地站起,臉色鐵青!蕭母捂住了嘴!蕭鵬峰抱著蘇晩檸眼神陰鷙!
新娘子阮婉婉則站在人群邊緣,嘴角噙著一絲得逞的惡毒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