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字宛若驚雷般在司遙腦中炸開。
她脊背下意識的繃直,浴桶裡濺起水花,瓷白的小臉上,出現了片刻的僵硬。
須臾,司遙才垂眼,用一本正經的語調回道:“裴公子莫要拿我取樂。”
意料之中的回答。
裴銜青也不生氣,繼續手上的動作,室內重新恢複到一片靜謐。
嫋嫋升起的水霧中,安靜的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司遙問:“我的手……三個月後能恢複如初嗎?”
說這話的時候,司遙嘗試動了動手腕。
有點艱難。
甚至還有點疼。
見此,裴銜青溫熱的大掌覆蓋到她的腕骨處,阻止了她下一步勉強自己的動作。
裴銜青說:“司姑娘是在質疑我?”
司遙連忙否認,“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這個時間點對我來講,很重要。”
關係到她能否創造價值,同景隆帝談判。
她要親自退了和裴昭的這門婚事!
裴銜青沒有深問其中的原因,也沒給予百分百的肯定。
眼中暗潮湧動,唇角微微上揚,“那三天一次的頻率,得改成兩天一次。”
單純的司遙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反倒還有些愧疚,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裴銜青更忙了。
壓下心底的情緒,司遙偏頭,目光直直的撞入裴銜青那雙狹長幽深的眸子裡,她說:“此等恩情,司遙沒齒難忘。”
“日後若裴公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不論何事,司遙必將竭儘全力!”
裴銜青:“什麼事都可以嗎?”
司遙點頭,“隻要不是濫殺無辜之舉,都可以。”
裴銜青輕笑了一聲,眸中是司遙看不懂的神色,他點頭,“我記住了。”
夜還很長。
今夜的修複比前幾次都結束的要早,裴銜青走前,將三張銀票留下,上麵壓著一支做工精致的女式發簪。
周身通體瑩潤,泛著淡淡的光澤,一看就價格不菲。
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贈予司姑娘。
字跡潦草、剛勁。
平靜的心底在此刻泛起陣陣漣漪,司遙感受著發簪穿透掌心傳來的溫涼,長睫垂落,最終將其收下。
等天亮,丫鬟進來替她梳洗,才拿出,“今日戴這個吧。”
銅鏡中,司遙上了妝,蒼白的氣色遮掩在脂粉下。
一雙美眸燦若桃花,唇紅齒白,膚若凝脂,竟比盛京城的第一美人兒都要來得絕世。
半披發隨性又自由,那根白玉簪,更是點睛之筆。
丫鬟看得失了神,眼冒紅心的誇讚道:“司姑娘今日必將驚豔眾人。”
司遙隻是笑笑。
她起身換好衣裳,便讓丫鬟領著她去找宋妙儀。
每年的春日宴地點都在公主府。
全程都由宋妙儀一人精心操持,距離開宴還有兩個時辰,司遙所過之處,全是仆從忙碌打掃、裝扮的身影。
“庖廚的份量都準備好了嗎?等會兒每桌都上一盤……那邊的桌子擺過去點,彆讓陽光直射……”
宋妙儀踩在高凳上,指揮著現場布置。
一頭青絲被編成精巧的垂髻,兩側各垂下一串細碎的流蘇,隨風搖曳,儘顯活潑靈動。
看見司遙的那刻,她馬上跳下來,提著裙擺‘踏踏’的跑過來,一雙圓眼,笑成了彎月,“遙遙!你來了!”
司遙嗯了一下,伸手替她理了理耳畔淩亂的發絲,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遙遙隻需要貌美如花就好!讓裴昭那負心漢好好瞧瞧,自己眼睛有多瞎!”
宋妙儀說的忿忿不平,轉而,又神神秘秘的小聲說:“遙遙,今天我二哥也會來喲。”
她口中的二哥,乃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宋燕臨,也是當朝的二皇子。
性格溫潤如玉,卻從小體弱多病,太醫斷言活不過三十。
可司遙記得,他不但活過了三十,還穩穩坐上了太子的位置。
果然,看人都不能看表麵。
“我二哥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母妃說了,這樣的男子最疼人,遙遙,等會兒你考慮考慮唄!”
聞言,司遙有些哭笑不得。
算是明白宋妙儀的那點小心思了。
司遙:“妙儀,你可彆亂點鴛鴦譜,二皇子已經有側妃了。”
宋妙儀有理有據的辯駁,“側妃又不是正妃,而且我二哥根本不喜歡她,是母妃硬塞給他的,遙遙,我二哥之前還向我打聽你呢!”
司遙覺得和她根本說不清。
於是聰明的選擇了轉移話題,說話間,府外陸陸續續來了赴宴的貴女、少爺。
司蓁蓁也在其中。
她是和裴昭一起前來的,柔弱溫婉的形象鶴立雞群,有著將軍府嫡女的身份,身邊多的是阿諛奉承的人。
司蓁蓁很享受這種被追捧的感覺。
“幾日不見,司姐姐你又漂亮了,這胭脂真上色,是在哪家鋪子買的?”
“司大小姐待人如此親和,果然將軍府嫡女的氣質就是與眾不同,尋常人家再學也學不來。”
“妹妹聽說今日來了不少郎君,姐姐可有中意的對象?”
“……”
司蓁蓁應付自如。
舉手投足間的落落大方令人側目相看,她被貴女們簇擁在中間往府中後花園走,一路上,吸引了眾多視線。
與此同時,與司蓁蓁分開的裴昭,正同昔日好友一起走。
他穿著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朱紅白玉腰帶,斜掛著一枚墨綠腰佩。
英俊的麵上,陰雲重重。
鄔景和勾住裴昭的肩膀,風流的麵上多出了幾分八卦之色,好奇的問:“今日你怎麼是和蓁蓁一起來的?你那個未婚妻司遙呢?”
作為戶部尚書的嫡子,鄔景和身份尊貴,自小和裴昭穿一條褲子長大。
裴昭和司遙的那些事,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裴昭繃著一張臉,硬邦邦的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不說還好,一說心底憋著的那股氣就開始在胸腔彌散開。
自從上次他帶著禮物去將軍府給司遙道完歉後,兩人就再沒見過麵。
司遙也反常的不主動找他。
好不容易昨日他借著春日宴的名頭,帶著珠寶服飾去找司遙,卻得知她住進了公主府!
這麼重要的事他這個未婚夫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司遙明顯把他當成了空氣!
盛怒的同時還伴隨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更讓裴昭煩躁到了極致。
隨著人流步入了後花園。
站在拱橋上,鄔景和眼尖,興致盎然的打開折扇,“裴昭,那不是你庶兄和未婚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