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後背猛地一僵。
那雙眼裡的光,瀲灩似桃花,讓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反轉來得太快,以至於所有人都愣了許久。
宋瞻笑了,眼底堆滿了欣賞之色,“這章玉麟日後若能跟著好好訓練,前途無量啊!”
那麼大一個塊頭,隨便往戰場上一站,都足夠唬人的。
更彆提他天生神力,十個普通兵一起上,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們景隆國,是又添一名虎將啊!
“章玉麟,過來。”
眼見章玉麟還要補上一錘,司遙連忙出聲將他喚回。
章玉麟‘咚咚’的跳下練武台,異常聽話的站在了司遙麵前。
距離較近的幾名將士,明顯還沉浸在他方才那一錘當中,驚懼驅使他們又往後縮了縮,忌憚的看著章玉麟。
“司姐姐。”
章玉麟如果身後有尾巴的話,此刻肯定已經來回晃動著,帶著淤青的臉上,眼睛裡亮著光,笑容十分燦爛。
司遙滿意點頭,“很厲害。”
雖說是有劉放輕敵的原因在裡麵,但章玉麟能精準捕捉到他露破綻這一點,確實值得誇讚。
旁邊的章如意上手拍拍他結實的胳膊,“不愧是我章如意的弟弟!沒給我們定北將軍府丟臉!”
一場搏鬥就此落幕。
劉放身中一錘,苟延殘喘還吊著一口氣,營中大夫檢查後,歎息著搖頭,“胸前肋骨斷了三根,好好修養沒什麼大問題,隻是……日後想要再做高強度的動作,難如登天啊!”
大夫說的還算是委婉。
明說就是以後都與訓練無緣,是個廢人了。
章玉麟聽不懂,但潛意識裡感到惴惴不安,他大手扯住司遙的衣襟,眼神裡露出無助的表情。
司遙道:“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練武場上,死傷都是天注定,他沒死也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章玉麟目前階段還不能對自己的力氣收放自如。
也就是說,方才那一錘,幾乎是章玉麟的全力。
而劉放隻堪堪斷了三根肋骨,不是祖墳冒青煙是什麼?
劉放沒死,司遙還有點可惜。
兩人的互動都被裴昭看在眼裡,他欲要上前,卻被宋瞻攔住,“裴昭,孤勸你,不要再去自取其辱了。”
有了一次怎麼還要去二次?
看來是一點記性沒長。
裴昭眼底的神色陰沉沉的,鄔景和也勸道:“你要對自己有信心,章玉麟就是四肢發達的莽夫,哪裡比得上玉樹臨風的你?隻要司遙不是瞎子,她都會選你。”
定北將軍府的基因也就那樣。
章玉麟的長相完全隨了定北將軍,濃眉大眼,寬肩闊腰,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這等樣貌,直接被裴昭秒殺。
盛京城中萬千少女的夢中情郎,可不是空有虛名的。
幾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校場。
天色漸暗,周遭樹林一片寂靜。
馬車候在外麵。
看見宋妙儀和司遙上了同一輛馬車,宋瞻道:“妙儀,你不和孤一起回宮嗎?”
布簾撩開,宋妙儀探出那張明媚的圓臉來,一本正經道:“今天我就不回宮啦!我回公主府,太子哥哥再見!”
言語間的激動都快要漫出來了。
縮回身體,宋妙儀一想到等會兒要見到扶殷了,登時冷靜不了半點。
章如意覺得她奇奇怪怪,“妙儀,你回家也用不著這麼興奮吧?”
又不是第一次回公主府。
“你不懂,一會兒我要見一個好久沒見的朋友,”宋妙儀說完偷偷瞄了眼司遙的臉色,“等下次我再介紹給你認識!”
章如意倒是不怎麼八卦。
沒有追問下去朋友是誰,而是問起了章玉麟,“司姐姐,那個劉放是司雲渡的人,萬一司雲渡為難玉麟……”
後麵的話,章如意沒有明說。
擔憂的擰緊了眉頭。
司遙嗓音清淡,“你當太子今日站在那,隻是個擺設嗎?”
在章玉麟擊敗劉放的那刻,司遙不僅去看了裴昭的臉色,還捕捉到了宋瞻眼底的欣賞之色。
朝中勢力各自分散。
宋瞻是日後最有可能坐上皇上位置的候選人,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不被彆人撼動,他需要許多勢力的支持。
定北將軍府雖說不怎麼出眾,但今日見了章玉麟的表現,出類拔萃是遲早的事。
若能在此之前拉攏章玉麟……
這對宋瞻來講,百利無一害。
所以司雲渡往後來找章玉麟的麻煩,那無疑是在與宋瞻作對。
章如意想法一根筋,聽得雲裡霧裡,不明白又跟宋瞻有什麼關係。
司遙也沒有深入去解釋其中緣由,隻讓她放寬心,以後在軍營裡,決然不可能在發現今日的事。
馬車先行駛至定北將軍府。
章如意和章玉麟姐弟二人站在府門口,朝著她們揮手,“司姐姐,明天見!”
馬車左拐進了一條小巷。
琳琅提前在那裡接應。
司遙和宋妙儀換了一輛馬車,往城郊的方向走。
一想到即將要見到扶殷,宋妙儀有點小緊張,“遙遙,你說扶殷還記不記得我?我等下會不會嚇到他?”
司遙聽著宋妙儀的嘰嘰喳喳,輕笑,“他很惦記你,所以你就彆胡思亂想了。”
司遙大概猜的出來,宋妙儀在扶殷心中是什麼地位。
扶殷自小被送來景隆國當質子,冷宮裡多的是見風使舵的下人,以至於他從來沒感受過什麼善意。
而宋妙儀的出現,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陰暗的心底。
馬車孤零零的行駛在荒郊野嶺中,天色越來越暗,偶聞幾聲林中鳥雀的叫聲。
半柱香後。
馬車停在了一座府邸前麵。
門口的雙財早就等候多時,一見到司遙,便立馬恭敬道:“司姑娘,公主,請跟奴才來。”
宋妙儀緊張的攥緊司遙的衣襟,踏入寂靜的府邸,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放輕了許多。
在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長廊,走得宋妙儀腿都酸了,帶路的雙財才在一處院子前麵停下來。
“司姑娘,公主,扶公子就在裡麵,奴才在這候著,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傳喚。”
伸手推開虛掩著的木門,裡麵的光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吱呀’聲令床榻上的扶殷,立刻警惕的回頭。
“扶殷!是我啊!我來看你了!”
宋妙儀清脆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安靜。
司遙退了出來,給兩人騰出單獨的相處空間。
她看向雙財,“裴公子可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