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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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縫隙裡的第一縷晨光,總是從琴弦間漏下來的。

念歸數著身上發亮的弦紋,這是爹爹林陌教他認時辰的方法。每亮起七根就是現世的一天,而現在第七百根弦紋正在泛出淡金色——他滿半歲了。

“該練《安魂調》啦。“小琴靈自言自語地撥動身旁的虛空,那裡立刻浮現出七根星光琴弦。

這是娘親蘇璃上周才教的曲子,說是能安撫時空褶皺裡的傷痛。可當他的小手指勾動第三弦時,一根暗紅色的陳舊琴弦突然從虛空中探出,輕輕纏住了他的手腕。

『這是』念歸的琴徽瞳孔微微擴大。作為創世琴靈,他認得每一根時空弦的來曆,卻從未見過這樣傷痕累累的老弦——弦身上布滿牙印般的凹痕,像是被什麼狠狠咬過。

好奇勝過警惕。當他觸碰這根弦的瞬間,耳邊突然炸開驚天動地的雷鳴!

三百年前的暴雨夜,比現在殘酷得多。

念歸透過記憶弦看到:年輕的初代琴主林徵跪在懸崖邊,懷中抱著個心口插著紫弦的女子。雨水衝刷著女子蒼白的臉,她嘴角卻含著笑。

“阿徵“女子沐雪的手指輕撫身旁斷裂的同心琴,“你看第十一根弦“

念歸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震驚地發現那時期的創世琴魂還未分裂——天幕上是張完整的七弦琴,隻是最低音的那根弦已經鬆動,琴弦末端竟染著血跡!

“祂在吸食人間悲苦。“林徵的眼淚混著雨水砸在琴身上,“我們被騙了所謂創世琴魂根本是“

沐雪突然劇烈咳嗽,紫弦在她心口發出詭異的光:“來不及了祂已經嘗到情緒的味道“她突然抓住林徵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祂不知道愛會灼傷祂“

畫麵突然跳轉。念歸看到林徵將沐雪最後的氣息封入琴身,而後抱著斷琴躍向天際。最震撼的是,當時的天幕琴魂竟畏懼地縮了縮——因為那截斷茬處,正閃爍著沐雪用性命點燃的“愛之火“!

“原來這就是第十音的雛形“念歸剛喃喃出聲,記憶弦突然劇烈震顫!

暗紅琴弦中浮現出初代閣主滄溟的麵容。這個本該消散的殘念獰笑著撲來:“小東西你終於碰到這根弦了“

現世東海畔,漁村少女寧兒從噩夢中驚醒。

她下意識摸向枕邊的貝殼項鏈——自從三個月前滿十六歲,這些貝殼總在半夜發出微光。今晚尤其明亮,照得簡陋的茅屋四壁生輝。

“又是那個琴聲“寧兒擦去額頭的冷汗。夢裡總有紫衣女子在彈奏,琴音讓她心口灼痛。奇怪的是,醒來後她總能憑記憶用漁網編織出那些音符的形狀。

窗欞突然被什麼東西輕輕敲響。

“誰?“寧兒抄起魚叉。推窗的瞬間,她看見個發光的孩童飄在海麵上,正痛苦地抱著腦袋翻滾!

“喂!“顧不得多想,寧兒縱身躍入海中。當她抱住那個輕如羽毛的孩子時,發現他周身纏繞著紫黑細絲,像被什麼無形之物啃噬著。

孩童突然睜眼——那裡麵沒有瞳孔,隻有旋轉的琴徽!

“劫灰弦的氣息“孩童冰涼的小手按在寧兒心口,“你是月寧姑姑?“

寧兒還來不及反應,懷裡的孩子就化作流光消散。隻剩幾縷紫黑細絲落在她掌心,轉眼滲入皮膚。更詭異的是,她的漁網突然無風自動,在月光下編織出完整的《鎮魂曲》圖譜!

“爹爹!娘親!“

念歸跌跌撞撞地闖進玄天閣後山時,林陌正在幫蘇璃綰發。聽到呼喊,蘇璃的玉簪“啪“地斷裂——這是感應到琴靈危險的預警。

“慢些說。“林陌的龍爪按住念歸肩膀,逆鱗瞳立刻看到那些啃噬痕跡,“時空琴蝕蟲?“

小琴靈上氣不接下氣地描述那根暗紅記憶弦,以及裡麵藏著的初代閣主殘念。當說到“滄溟用琴蝕蟲汙染了創世琴魂“時,蘇璃突然按住心口——她的光玉琴心正在劇烈發燙!

“沐雪祖師的記憶“蘇璃的紫眸映出奇異畫麵,“她當年不是被動犧牲是主動讓滄溟的琴蝕蟲咬住自己,再把愛之火傳給它們“

林陌的龍心琴痕突然與光玉琴心共鳴。兩道金紫交纏的光柱衝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日月同輝的奇觀。念歸驚喜地發現,自己在這光芒中暫時獲得了實體!

“日月和弦!“小琴靈歡快地轉圈,“這樣我就能去現世救“

話未說完,三人都聽到虛空傳來的琴音——正是寧兒夢中那首《鎮魂曲》,此刻正通過某種玄妙聯係回蕩在天地間。

“楚月寧的轉世。“林陌的逆鱗瞳看穿因果,“劫灰弦在呼喚我們。“

蘇璃已經取出無弦琴:“念歸,帶路。“

東海上的黎明來得猝不及防。

當寧兒用儘最後力氣織完《鎮魂曲》的最後一個音符時,朝陽突然躍出海麵。紫黑琴蝕蟲在陽光下尖叫著化為青煙,而她腕間浮現出熟悉的劫灰弦紋路。

“月寧姑姑“念歸的身影在日光中漸漸清晰,“我帶你回家“

寧兒茫然地看著眼前三人:龍紋青年手持斷弦琴,紫眸女子懷抱無弦琴,中間是個發光的琴徽孩童。她本該害怕的,卻莫名流下淚來。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蘇璃輕輕按住她腕間的劫灰弦紋。紫光流轉間,那些痛苦的記憶被溫柔地淨化,隻保留最珍貴的部分——楚夜在最後時刻塞給妹妹的糖果;七大長老輪流教她認星圖;甚至還有林陌偷偷幫她改過考核成績

“這些才是你該記住的。“蘇璃將淨化後的劫灰弦凝成貝殼吊墜,“戴著它,噩夢就不會來了。“

念歸突然扯了扯林陌的衣角:“爹爹,我能給月寧姑姑做個禮物嗎?“

在朝陽完全升起的刹那,小琴靈用時空弦與貝殼編織了一把微型七弦琴。當寧兒好奇地撥動時,整片海域突然平靜如鏡,映出所有人微笑的倒影。

“這首叫《寧安謠》。“念歸得意地宣布,“是用姑姑夢裡的琴音編的!“

歸程時,林陌背著睡著的念歸走在山路上。蘇璃忽然駐足回望——海天交界處,寧兒正抱著貝殼琴向朝陽駛去,而她的小船後方,跟著一群好奇的海豚。

“滄溟的殘念“

“放心。“林陌握住妻子微涼的手,“有念歸的《寧安謠》鎮著,這次他永遠掀不起風浪了。“

在他們身後,初升的太陽將三人依偎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山路上。那影子時而像一把完整的同心琴,時而又像兩隻交握的手牽著個蹦跳的小光點。

而在時空縫隙的無人處,一根嶄新的琴弦正在形成。弦身上細細刻著:

“愛 是第十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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