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火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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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全甲戰將總第9章 不能火化

樂正軍開始行動,先調查柳雲。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桌角那份薄薄的案卷上——柳芸。他動用了私人關係,從地方公安係統的朋友那裡,拿到了柳芸離婚後的一些表麵信息。

資料顯示,柳芸離婚後並未離開安都,生活優渥,名下有一家經營狀況良好的高端畫廊。但朋友在電話裡語氣有些微妙地提了一句:“老樂,這個柳芸……社會關係挺複雜,尤其是醫療口子。聽說跟軍區總院一位姓林的主任醫師走得很近。那位林主任,可是心血管領域的專家,背景挺深,風評嘛……嗬嗬,你自己琢磨。”

林主任?軍區總醫院?心血管專家?

嶽正軍的眼皮猛地一跳。

秦明是法醫,他的結論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屍檢所見和排除法。如果有一種藥物,能完美地誘發心臟驟停,並且代謝迅速、不留痕跡……而開藥和使用這種藥物的人,恰恰是精通此道的頂尖醫生呢?

柳芸的恨意,那位林主任的專業能力……動機、手段,似乎都找到了指向!

就在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刺耳地響了起來。嶽正軍抓起話筒,是虎之薌處長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不容置疑:“樂正軍,明天上午9點,老朱的遺體送殯儀館火化。你代表大隊,送老朱最後一程。這是組織決定,也是對他家屬的交代。秦主任的結論很明確了,不要再節外生枝!”

“政委!”嶽正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嘶啞,“我請求暫緩火化!隊長的死,疑點太多!他的體檢報告……”

“嶽正軍同誌!”虎之薌處長的聲音嚴厲地打斷了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法醫鑒定是科學!是組織結論!不能因為你的個人感情和毫無根據的猜疑,就耽誤老朱入土為安,讓家屬再受煎熬!這是命令!執行吧!”

電話被掛斷了,忙音嘟嘟地響著,像冰冷的嘲笑。嶽正軍握著話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命令?組織結論?他看著桌上朱石磊體檢報告上那一個個鮮活的、證明他生命力無比強悍的數據,又想起遺像上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

不!他不能就這樣讓隊長不明不白地化作一捧灰燼!

但是,政治部軍體處領導的命令,不能違抗。樂正軍「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心碑銘文,從未逾越。然而,又不能讓朱石磊大隊長的屍體,不明不白被火化。怎麼辦?怎麼辦?正在樂正軍束手無策,無計可施時,一個蒼老悠遠的聲音:“找司令!”傳來。

哇!找司令,這主意太棒啦!

誰的主意?

蒼老悠遠的聲音,來自心中佛龕的青布長衫老者。

“老人家,謝謝您啦!以後就這樣,啊!”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厲色。像一陣風般衝出辦公室。

他需要一個更有分量的人的支持,一個能壓住“組織結論”的力量!目標隻有一個——軍區梁司令的家!

梁司令的家在軍區司令部大院西北角的一座獨棟彆墅。深秋的司令部大院層次分明,紅楓似火,銀杏金黃,鬆柏蒼翠,在午後略顯蒼白的陽光下交織成一幅濃烈的油畫。

然而嶽正軍無心欣賞,他心緒如同呼嘯而過的林風,激蕩而焦灼。

彆墅是典型的現代中式風格,白牆黛瓦,掩映在幾棵巨大的、枝葉繁茂的古銀杏樹下。金黃的扇形葉片落滿了精心修剪過的草坪和青石板鋪就的小徑,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脆響。空氣中彌漫著清冷的草木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高檔彆墅的沉靜。

警衛對嶽正軍非常熟悉,像對司令家常客放行。

他穿過庭院,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一位氣質溫婉、穿著素雅的中年婦人,是梁司令家的勤務麻班長。

“樂正軍副大隊長?請進,司令在書房。”麻班長對這位常常被司令叫來喝酒的小酒神,恭敬有加,側身請樂正軍進屋。

客廳寬敞明亮,角落裡的黑色三角鋼琴,琴蓋打開著,樂譜架上還攤著一份譜子。

嶽正軍剛走進客廳,就聽到側麵的琴房裡傳來一陣悠揚、清亮又帶著一絲憂鬱的雙簧管旋律。那旋律技巧純熟,情感細膩,仿佛在低語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心事。是梁孃孃在家,練習雙簧管。

琴房的門虛掩著。嶽正軍下意識地朝那邊望了一眼。透過門縫,他看到一個穿著米白色羊絨衫、身姿纖細挺拔的女人側影。她背對著門口,正專注地吹奏著手中的雙簧管。金色的陽光透過琴房的大玻璃窗,灑落在她烏黑的發髻和優雅的脖頸上。梁司令的女兒,是安都市交響樂團的雙簧管首席副團長。

似乎是感覺到門口的視線,雙簧管的旋律戛然而止。梁良轉過身來。她今年37歲,繼承了父親剛毅的輪廓,卻又融合了女性的柔美。五官端正大氣,眼神清澈而沉靜,帶著一種藝術家特有的敏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感。

她看到嶽正軍,欣喜地頷首致意,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那雙沉靜的眼睛裡,似乎掠過一絲了然和淡淡的同情。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放下手中的樂器,示意嶽正軍去書房。

書房的門開著。梁正門司令員沒有穿軍裝,隻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羊毛開衫,背對著門口,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層林儘染的遠山。他手裡拿著一個小噴壺,正專注地給窗台上幾盆長勢喜人的蘭花噴水。這位59歲的上將身姿依舊挺拔如鬆,但鬢角已染上明顯的霜白,側臉線條在夕陽的光影下顯得格外深刻,透出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威嚴和歲月沉澱下的凝重。

“報告!樂正軍,有重要情況向司令彙報!”嶽正軍在門口立正,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特有的鏗鏘。

梁正門沒有回頭,依舊慢條斯理地侍弄著他的蘭花,聲音沉穩而略帶沙啞,聽不出情緒:“是樂正軍啊。進來噻。你娃娃是為石磊哩事?”他放下噴壺,緩緩轉過身。那雙曆經滄桑、洞察世事的眼睛落在嶽正軍身上,銳利得如同實質。

“是!首長!”嶽正軍走進書房,站得筆直,開門見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種近乎悲憤的堅持,“我請求首長下令,暫緩朱石磊隊長的遺體火化!他的死,絕非簡單的猝死!”

梁正門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走到寬大的紅木書桌後坐下,示意嶽正軍也坐:“哦?法醫秦明的結論噻,我看過嘍。很明白。說說你的理由嘛。”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嶽正軍沒有坐,他上前一步,將帶來的朱石磊厚厚一疊體檢報告複印件雙手放在梁正門的書桌上。“首長,這是朱隊長近五年的所有詳細體檢報告!血壓長期穩定在正常偏低值!心電圖、心臟彩超、運動平板試驗……所有指標都顯示他的心臟功能遠超常人!一個射血分數長期穩定在70的人,怎麼可能毫無征兆地突發心源性猝死?這完全違背醫學常識!”

他指著報告上一個個關鍵數據,語速快而清晰:“而且,司令,朱隊長新婚當夜情緒雖然激動,但他隻飲了少量白酒,以他的酒量和體質,根本不足以誘發心臟問題!現場沒有任何掙紮痕跡,平靜得……平靜得詭異!這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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