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魔君將杯中猩紅的酒液一飲而儘,空著的琉璃杯被他隨手丟在矮幾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暗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慵懶地靠在王座上,蒼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深邃的目光鎖定了蘇淺月。
“蘇家,你怎麼看?”
問題來得突然,卻又在蘇淺月的預料之中。
她端坐著,脊背挺得筆直,清冷的聲線沒有半分波瀾。
“蘇家於我有養育之恩。”
她頓了頓,抬眼直視那片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瞳,話鋒一轉。
“但也僅此而已。”
“嫡庶不分,綱常混亂,非久留之地。”
血煞魔君發出一記低沉的輕哼,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嘲弄。
他又問:“你的母親,林婉清呢?”
提及母親,蘇淺月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幽綠的光線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母親在我年幼時便已病逝,我……對她所知不多,隻餘思念。”
這番回答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孝心,又撇清了關係。
“病逝?”
血煞魔君重複著這兩個字,語氣中的譏諷愈發濃重。
“林婉清當年豔冠京華,一手醫毒之術出神入化,天下幾人能及?”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驟然加劇。
“你可知,她為何會下嫁給蘇振海那樣的庸才?”
轟的一聲。
蘇淺月的心臟像是被巨錘狠狠砸中,腦中一片空白。
他果然知道!
他竟然對母親的過往了如指掌!
她竭力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指甲深陷掌心,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甚至還擠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困惑表情。
“魔君此話何意?我……從未聽聞此事。”
她抬起頭,迎著那能吞噬靈魂的目光,大膽反問。
“莫非,魔君知曉其中內情?”
血煞魔君看著她強裝鎮定的模樣,嘴角終於勾起一抹邪異的笑。
那笑容,比殿內的寒氣更讓人骨頭發冷。
“本座與你母親,算是……故人。”
他刻意在故人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充滿了玩味。魔君竟與母親是故人,那上一世還娶我,還弄死我?莫不是仇人吧?蘇淺月心裡震驚至極。
“她若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這般境地和手段,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失望呢?”
想必是魔君聽了使者的彙報,知道了途中她斬殺蘇家影衛的事情,蘇淺月並未解釋。
她不退反進,挺直的脊背透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
“魔君既與家母是故人,想必也清楚,家母絕非束手待斃之人。”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她的死疑點重重,魔君今日召我前來,並非隻是因為我拒婚吧,莫非與此事有關?”
蘇淺月死死盯著血煞魔君的眼睛,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血煞魔君眼底深處,確有一道異色飛速掠過。
他沒有回答,那凜冽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落在了她發間的玉簪上。
“你這支玉簪,從何而來?”
“母親遺物。”蘇淺月坦然回答。
“鳳血玉佩,你可曾聽過?”
蘇淺月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更顯坦蕩。
“曾聽過傳聞,據說是稀世珍寶。至於詳情,便不得而知了。”
她巧妙地隱瞞了玉佩中的地圖碎片,以及棲鳳台的秘密。
暗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空氣中,兩個人的視線無聲交鋒,機鋒暗藏。
蘇淺月憑借兩世的經驗和心智,勉強跟上了這個男人的思路,沒有露出破綻,卻也探不出他真正的目的。
良久,血煞魔君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王座,神情莫測。
“林家的傳承,比你想象的更複雜,也更危險。”
他淡漠地開口,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你手中的玉簪,隻是開啟傳承的鑰匙之一。”
“若無足夠的實力和覺悟,得到它隻會為你招來滅頂之災。”
話音落下,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一直垂首立在殿側的黑衣使者,立刻上前一步,對著蘇淺月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就讓她走了?蘇淺月腦袋瓜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