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狀。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轟鳴， 幽瞳的指尖在發抖，匕首尖端離他心口不過三寸，卻比任何魂技都更讓他血液凝固——那是他在石室裡養傷時，親手為她雕刻的木梳換的銀器，刀柄纏著她用蠶繭絲編的同心結，此刻正隨著她顫抖的手腕輕輕晃動，像在無聲控訴。
“幽瞳？”他啞著嗓子喚她，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輕，仿佛稍大一點就會驚碎眼前的幻景。
空洞的眼眸裡掠過一絲裂痕，幽瞳的睫毛劇烈顫動，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對不起”她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的鏽鐵，每個字都帶著割肉般的痛楚，“我無法違抗”
林焰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抬起來，想要觸碰她的臉，卻在距離半寸處停住——他看見她頸側浮現出暗紫色的紋路，如蛇一般順著鎖骨鑽進衣領，那是噬魂傀儡術的標記，他曾在雷燼背叛時見過類似的痕跡。
“是黑曜？”他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用術法控製了你？”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
林焰猛地轉頭，便見黑曜不知何時立在祭壇高處，玄色大氅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手中捏著半塊泛著幽藍光芒的魂晶，表麵浮著與幽瞳頸側相同的紋路。
“聰明。”黑曜指尖一彈，魂晶碎成齏粉，“她的殘魂本就與深淵之核相連，我不過是幫她‘記起’真正的歸屬。”
幽瞳的匕首又向前送了半寸，冰涼的觸感透過衣襟刺進皮膚。
林焰咬著牙向後退，後背抵上粗糙的石壁，眼前閃過三天前的畫麵：幽瞳蹲在他床前，用竹片挑著藥罐裡的藥渣，說“這味龍葵草要慢火熬”；他咳血時，她攥著帕子的手在抖，卻固執地要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昨夜他突破瓶頸時，她守在門口，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碎銀。
“她是人！”林焰吼出聲，聲音裡帶著破音的沙啞，“不是你操控的工具！”
黑曜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袖口：“在深淵眼裡，所有生者都是工具。包括你——”他突然抬手，祭壇地麵的青石板應聲裂開，暗紅符文如活物般爬滿整個石室，“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引你進來？”
林焰腳下一沉，像是踩進了粘稠的泥沼。
他能感覺到陣法在抽取他的魂力，更可怕的是那股從腳底竄起的吸力，正沿著經脈往丹田鑽，要把他整個人都扯進祭壇中心的陣眼。
幽瞳的匕首貼著他胸口滑動，在衣襟上劃開一道血口，卻不是致命傷——她在控製力道，用疼痛幫他保持清醒？
“以血脈為引，以魂為祭，開啟深淵之門——”黑曜的聲音混著符文共鳴，震得林焰耳膜發疼，“魔蛟的血沉睡了三百年，該醒了。”
林焰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裡炸開。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意識沉入識海——那裡盤踞著的噬魂黑龍正緩緩睜眼，暗金瞳孔裡流轉著與他相同的決絕。
“幫我。”他在心裡低喝，“不是吞噬，是共鳴！”
黑龍發出低沉的龍吟，龍尾掃過他的精神海。
林焰突然想起阿月瀕死時的血霧，想起淩冰在他最絕望時遞來的匕首，想起墨老臨死前塞給他的半塊玉牌。
那些被他小心收在心底的情緒碎片，此刻如星火般次第燃燒，彙聚成洪流，順著經脈衝向祭壇！
“你瘋了？！”黑曜的臉色終於變了，“情緒能量會引爆陣法——”
太遲了。
林焰的瞳孔泛起龍鱗般的暗紋，周身騰起黑色火焰。
噬魂黑龍的虛影穿透他的後背，龍爪直接抓碎了頭頂的石梁。
幽瞳的匕首當啷落地，她捂住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頸側的紫紋正在剝落，露出下麵原本的雪肌：“我我記得了！”她猛地轉身，撿起地上的匕首，用儘全身力氣刺向黑曜！
“叛徒！”黑曜旋身避開，左肩仍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捂著傷口後退，玄色大氅被血浸透，“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魔蛟之血已經鬆動——”
地動山搖般的轟鳴打斷了他的話。
林焰單膝跪地，看著祭壇中心裂開的黑洞，裡麵湧出的腥氣讓他幾乎作嘔。
那不是普通的黑暗，是活著的、饑餓的、帶著遠古凶性的存在——魔蛟的殘魂，比之前更強大了三倍不止。
“這不可能”林焰喘著粗氣，額角的汗滴進眼睛裡，“我明明逆轉了獻祭”
“因為你太弱。”黑曜擦去嘴角的血，”
劇痛如浪潮般淹沒意識前，林焰最後看見的，是幽瞳哭著朝他伸出的手，和她身後黑洞裡緩緩抬起的、覆蓋著鱗片的巨爪。
黑暗將他徹底吞噬前，有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歡迎來到真正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