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來人,廖尚宮上前半步,對虞容韶恭聲介紹道:“虞婕妤,這位是太後娘娘命人專門在民間尋得,與長公主殿下年歲一致、八字相同的替身。”
“金嬤嬤手中端著的,正是殿下當年所中之毒,稍後,這位替身會飲下這碗湯藥,接下來,便要看小主的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虞容韶神色恢複常態,心底卻沒那麼平靜。
這樣一位正值芳華的姑娘家,在太後的眼裡,竟是為長公主治病的替身?廖太後不放心她的醫術,便要一位身體康泰的正常人飲下毒藥,僅僅隻為了試探她是否當真能治療。
如果她是信口開河呢?如果她並不能治愈這種腦疾,那對於長公主來說隻是失去了一個機會,但對於這位姑娘來說,便是同樣成為了一個廢人,甚至,很可能會性命不保。
果然,能成為太後的,都不是一般人。
虞容韶心思百轉,麵上卻絲毫不顯。
她阻止不了這種事的發生,是無力,亦是……不願。
歸根結底,她與廖太後是同一種人,阻止這位姑娘飲毒藥,對虞容韶來說並沒有好處,甚至可能阻礙她的計劃,那她為何要這麼做?
隻能,儘全力救治吧……
就在虞容韶暗下決心之時,民間女子已毫不猶豫,決然地飲下湯藥。她表情一凝,很快便痛苦的捂住頭部,“誒呦”直喚。
緊接著,“疼,好疼!”哀嚎聲不斷地在殿中響起。
眾人的視線都集聚在虞容韶身上,廖尚宮抬手示意虞容韶:“虞婕妤,請吧。”
虞容韶給鷓鴣了一個眼神,鷓鴣立即將針灸包展開,嬤嬤們將民間女子控製住,虞容韶上前為她施針,控製住毒素。
其實,即便毒素相同,但因為用量不用、治療時間不一樣,治療的方法亦是不同。
廖太後也知道,虞容韶能治這位姑娘,卻不代表同樣能治晉康長公主。但她若是不試一試虞容韶的水平,又如何敢讓她在自己女兒身上動針?
眼看虞容韶氣定神閒,動作如行雲流水,不多時,這位姑娘的呼痛聲也已消失。
廖太後這才稍稍放下心,開始正視虞容韶,心中暗道:想不到虞氏這位跋扈小姐,竟有幾分真本事。
正值春日,虞容韶卻覺得自己滿是汗意,解毒非易事,便是分毫差錯,都會使她功虧一簣。唯有全神貫注,將全部心神放在這一處……
不知過了多久,虞容韶心底暗鬆:成了!
她將銀針一一收回,轉身對廖太後回稟:“太後娘娘,嬪妾已為她解毒。”
廖太後的神情終於稍微有了變化,她吩咐宮人:“快扶虞婕妤坐下,傳溫院判。”
虞容韶被宮女攙扶著坐到方才章貴妃所坐的位置上,又有人為她奉上熱茶。虞容韶暗想:如今這也算是提前享受了妃位待遇了。
溫院判早就侯在了殿外,他被引進殿中,對廖太後和虞容韶行了禮,方在廖太後的吩咐下,為那位民間女子診脈。
溫院判手搭上民間女子的脈搏,片刻後,站起對廖太後躬了躬身:“回稟太後娘娘,此女卻已解毒,臣觀其脈象,隻消再服上幾劑湯藥,餘毒便可清除。”
“好!”廖太後大喜,“虞婕妤不愧是西華仙師的學生,哀家賜你珍珠十斛,聘你明日來為晉康長公主診治。”
虞容韶起身,行禮謝恩:“嬪妾叩謝太後娘娘恩典,定不負娘娘所托。”
……
來時,虞容韶是步行,去時,虞容韶卻得了廖太後親賜的四抬攆轎。
廖太後金口:“虞婕妤為晉康長公主診治辛苦,實乃有功之人,特賜攆轎及抬轎內監四人。”
不過是在太後麵前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廖太後便如此厚賞……
虞容韶目光微斂,輕輕一笑。
這便是權利的好處。
入宮後的每一日,虞容韶都比前一日更想成為皇後。可今日,虞容韶的目標變了。
憶起鎏金寶座上那高高在上的身影,虞容韶知道,她更想做的是——太後!
快到承光宮時,鷓鴣忽然對虞容韶道:“小主,前麵是蔡婕妤。”
虞容韶抬眼,不屑道:“超過去。”
眾人聽令,加快了腳步,可轎身卻絲毫未顫。很快,便到了蔡婕妤身側。
蔡婕妤的宮女素雪提醒她:“小主,攆轎!”
蔡婕妤疑惑轉身,“莫不是周昭容來承光宮尋我?”她看到規格是四人抬時,也不多想,躬身行禮:“嬪妾見過昭容娘娘。”
“嗬,妹妹請起。”一道有幾分耳熟,又有幾分陌生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本主可不是周昭容,蔡婕妤不必多禮。”
蔡婕妤雙目驟然瞪大,猛然抬起頭,隻見虞容韶坐在攆轎上,正含笑看著她。
“虞婕妤!怎麼會是你!?”蔡婕妤猛得站起身,手微抖指著虞容韶,怒斥道。
虞容韶搖了搖頭,“蔡婕妤,你眼神可不大好哦,要不,還是傳位太醫來看看吧。”
不等蔡婕妤回話,虞容韶便將頭回正,“走吧。“
“虞氏,你——”今日侮辱本宮兩次了!!!
蔡婕妤氣急敗壞瞪著虞容韶的背影,惡狠狠地扇了素雪一巴掌,“都怪你!若不是你,本主怎會認錯人?”
素雪無辜被打,隻敢捂著臉認錯,“小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錯。”
但蔡婕妤並未消氣,她緊緊攥著拳,暗罵出聲:“虞氏,你且等著,娘娘不會放過你的!”
虞容韶得太後所賜攆轎之事已傳遍六宮。
甘泉宮中,章貴妃聽了宮人回稟,震驚地抬起眼,“什麼?她竟得了太後的賞?”
暮雨有些擔心:“娘娘,莫非虞氏當真能治好長公主?”
章貴妃冷哼:“慌什麼,這與本宮來說也算好事,皇上與太後不睦,她得了太後的賞,最看不慣的人應當是皇上才對。”
“可,若是太後娘娘捧她做皇後,那豈不是對娘娘不利?”
聽暮雨如此說,章貴妃嘲諷般笑出了聲,“怎麼可能?廖氏女也在這批秀女當中,太後又不傻,她怎麼會舍棄自己的親侄女,轉去支持旁人?”
暮雨不再多言,章貴妃提筆在麵前宣紙上狠狠劃了一道又一道。墨跡滲透,墊板被汙,染上一團濃黑墨色。
發泄一通後,章貴妃似是累了,雙手抵著桌案,死死盯著墨色,陰冷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本宮可不能任由虞氏風光。長公主?她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