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卓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但那一棍子又沒將他敲暈,他覺得有點懵,有些茫然。
“你說什麼?”
青淩麵對著他,又堅定地重複一遍:“我要和離。”
不是想,是要。
但她的堅定,對展行卓來說,像個笑話,像沒折騰夠的婦人撒潑,無理取鬨。
和離?
她離得了他嗎?
展行卓放下茶杯,朝青淩招了招手,語氣有些平和,像是哄人:“你過來。”
他想,姚青淩還是在鬨脾氣,才說要和離。
她鬨了這麼久,沒有得到他的重視,覺得沒有爭過周芷寧,便以退為進,想出和離的招兒,讓他做二選一的選擇。
婦人,就是這樣的幼稚、短淺。
青淩望著他,卻是往後退了一步,跟他保持了更遠的距離。
展行卓看著兩人間大約五六步遠的距離,手指輕輕撫著帶有餘溫的茶杯。
他微微側頭,瞧著青淩:“是不是我帶芷寧出去,而將你關在府裡,覺得委屈了?”
青淩一愣。
她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但是有些意外。
他竟然帶著周芷寧出門見客了?
義妹之說,本就惹人非議,如今竟然將人帶出去了,這是什麼都不怕了啊……
青淩微微出神。
他對周芷寧如何,她以為自己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可心底的某個角落,還是酸痛了一把。
過去三年,他是不太願意讓她見他的朋友的。
他說的是內宅婦人要回避,青淩那時還天真地想,他大概是怕彆人在她麵前提起周芷寧,怕她吃醋。
——他們在青山書院時,常被人說道,是一對璧人;他們又有婚約,留下佳話無數。
後來,青淩與其他官夫人往來,有人暗示她,展行卓不喜歡帶她見信王他們,是因為展行卓覺得,她是德陽大長公主的人,防著她。
夫妻三載,他防著她;而她卻因為他與周芷寧的關係,受著國公府的壓力,被人嘲笑,還要擔著不可預測的將來。
那時,因為愛他,青淩願意承受這一切,覺得慢慢的,他也會對她敞開心扉,不再防著她,心裡留下她的位置。
可她就是在這“慢慢”中,把丟失了的心找回來了。
姚青淩靜靜望著他,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得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沒有愛慕,沒有渴望,沒有期待,隻剩下平靜,像一潭死水。
展行卓心頭突然難受地擰了一下,眸光微晃,但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他抓起茶杯擲在青淩腳邊。
“啪”一聲,茶杯四分五裂,碎片彈濺起來,劃破了青淩的綾裙。
青淩躲都沒躲一下。
展行卓瞪著她,胸膛用力起伏著,眼睛漸漸紅了起來。
男人的權威一再被挑釁,他無法容忍。
夠了,就算是吃醋,應該有個度!
非要逼著他低頭嗎?
男人豁然起身,大步走到青淩的跟前,居高臨下地逼視她,怒聲道:“姚青淩,你要跟人爭,也要看看你做了什麼。你配和芷寧比嗎?”
“你想要留住國公府少夫人這個位置,就該學著怎麼討好我,彆妄想爬到我頭上,試圖掌控我。和離?你以為你離得了我?”
“你的這手段,真的一點都不高明!”
展行卓氣衝衝的走了。
他把一個侯府出身的孤女,養出了這樣驕縱不服輸的性格,真是慣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鳴鹿連忙跟上去。
“爺,您消消氣。少夫人也是這些天被關在府裡,氣狠了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你還自個兒說帶著芷寧姑娘出去了。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您不知道,自從少夫人不能出府,她連內院都不出去了,天天就悶在房裡。我聽小丫鬟說,都氣病了。”
“何大夫來了府裡,給她診了一回脈,開了好幾貼藥,一天三頓的喝藥,吃點東西就吐,脾氣能好嗎?”
展行卓腳步一頓,疑惑地看向鳴鹿:“她病了?”
細想想,姚青淩似乎是瘦了,臉也蒼白。
她好像喝藥喝了好一陣子了,還沒好嗎?
“就那什麼月信不調病症?”
鳴鹿支支吾吾:“爺,這我哪兒知道。”
他問了桃葉,桃葉隻說女人的病,叫他少管。
自打少夫人和爺開戰以後,桃葉就看他橫豎看不順眼,有時候一條道上見著了,桃葉馬上扭頭就走。
展行卓皺著眉,氣消了一些,但沒全消。
她再生氣,也不該將和離說出來。
鳴鹿瞧他:“爺,少夫人憋悶,要不,您就帶她出門散散心,興許少夫人心情就好了呢?女人還是要哄的。”
展行卓粗聲粗氣:“我哄她,她還不上天?不去。”
他往外走,去找周芷寧。
此刻,隻想得到溫柔似水的撫慰。
姚青淩的冷硬,更襯得周芷寧的溫柔有多麼可貴。
鳴鹿腆著笑跟在他後麵,仍是勸:“爺,您不哄,若是少夫人告到大長公主那裡,爺在大長公主那兒討不了好。這以後有些事,還需要大長公主幫襯呢。”
他暗示,若是惹惱大長公主,下回國公爺發怒跟他斷絕父子關係,就沒有人攔著了。
展行卓皺著眉沉默了會兒,回頭說:“你去準備一下,後天休沐,又是集市,我帶她出門走走,散散心。”
“欸,好嘞。”鳴鹿馬上麻利地去安排。
……
這廂,桃葉煎了藥給青淩喝。
苦澀的藥汁,青淩一口就喝完了,桃葉連忙遞上水給她漱口,再拿蜜餞給她含著。
“小姐現在喝藥,越來越嫻熟了。以前您喝藥可沒這麼利索。”桃葉哄她開心,但心裡是有些難過的。
小姐以前不怎麼生病,藥都沒喝過幾回。
何大夫說她這一胎懷得不穩,叫她保持情緒穩定,要多想開心的事情。
可姑爺這樣子,怎麼保持情緒穩定?怎麼開心得起來?
最近幾天小姐孕吐得厲害,飯都吃不了幾口,桃葉想法子讓廚房多做新菜,今兒才吃了一小碗。
青淩笑嗔她一眼:“你就嘴甜。對了,外麵那童謠,是怎麼回事?”
桃葉說:“我也不知。突然就傳起來了,傳了好幾天了。”
“唱的是什麼?”
桃葉便將那童謠在屋裡唱了一遍,不怎麼好聽,但罵人那幾句真解氣。
姚青淩想著,如今她解了禁足,明日出去了解一下情況。
不管是誰編出了那歌謠,總歸是幫了她的。
但第二天,姚青淩未能順利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