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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寒潭驚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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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翠軒內,靈泉水車潺潺依舊,暖玉地板光潔如新。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空氣中投下細碎的金塵,寧靜祥和得仿佛昨夜那場“思甜”風波和清晨那驚天動地的一掌,都隻是某個荒誕不經的夢境。

玄青盤膝坐於雲床之上,墨袍垂落,身姿如亙古磐石,雙目微闔,氣息沉靜如淵。他周身縈繞著一股無形的場域,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驚惶、乃至那深坑邊緣癱坐著的三尊“泥塑木雕”的絕望氣息,都隔絕在外。

時間在這片寧靜中緩慢流淌。日頭漸漸升高,窗欞上的光斑也隨之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

玄青微闔的眼瞼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那深邃如寒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層、堅硬的岩石,精準地落向地底深處某個極其遙遠、極其幽暗的所在。

那裡,一團小小的、被溫暖氣泡包裹的身影,正茫然地懸浮在絕對的黑暗和沉寂之中。小家夥似乎還沒從被一巴掌拍進地心的巨大變故中完全回神,烏溜溜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懵懂和一絲殘留的驚悸。他下意識地蜷縮著身體,小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像隻掉進深井的小獸。

而在那小小身影不遠處,一團更加暗淡、幾乎要融入周圍絕對黑暗的扭曲虛影,正如同風中殘燭般瑟瑟發抖。兩點幽藍的微光縮成了比針尖還小的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茫然。它所有的意念都死死收斂著,生怕泄露一絲一毫的氣息,引來那尊如同九天魔神般存在的再次“關注”。

就在這時——

玄青那古井無波的麵容上,眉峰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極其細微,如同平靜湖麵掠過一絲微風,轉瞬即逝。

隨即,他那垂落在膝上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極其隨意地……屈起了一根食指。

指尖並未凝聚任何可見的光芒,也沒有絲毫的靈力波動逸散。隻是隨著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屈指,一股玄奧莫測、無法言喻的法則之力,如同穿越了無儘時空的漣漪,無視了厚重地層的阻隔,精準無比地降臨在地底深處那團小小的身影周圍!

嗡!

包裹著歐衛的溫暖氣泡,猛地一顫!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瞬間變得凝實穩固。緊接著,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無形力量憑空而生,如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托住了氣泡,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向上拉升!

地底深處,歐衛隻覺得包裹自己的泡泡猛地一暖,然後整個人就“嗖”地一下,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拉著,飛快地向上飛去!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速度快得讓他有點暈乎乎的。

“呀!”小家夥驚呼一聲,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小手下意識抓緊了泡泡壁。

翠微苑,那方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垂直天坑邊緣。

癱坐在地的雲崖子、清風子、紫霄三人,依舊保持著靈魂出竅般的呆滯狀態。巨大的深坑如同大地猙獰的傷口,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渺小和之前的種種算計。坑壁光滑如鏡,倒映著他們慘白失魂的臉龐。

紫霄真人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再次發出“拍到地心去了”的夢囈,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清風子祖師睿智的老臉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坑底那片濕漉漉的、反射著微光的裸露岩層,仿佛在參悟什麼宇宙終極的虛無。雲崖子則徹底放空了,大腦一片空白,連生無可戀的情緒都懶得表達了,隻剩下純粹的、對自身存在的懷疑。

就在這片死寂的絕望如同濃霧般即將吞噬一切時——

轟隆隆隆——!!!

一陣沉悶的、如同大地腸胃蠕動般的轟鳴,猛地從深不可測的坑底傳來!緊接著,一股龐大無比的水壓混合著沛然的靈氣,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一道直徑超過十丈的、渾濁無比的水柱,裹挾著泥沙、碎石、斷裂的水草、以及無數驚恐亂竄的發光小魚,如同一條憤怒咆哮的土黃色巨龍,從深坑底部衝天而起!

水柱去勢之猛,瞬間衝上數百丈高空!渾濁的水流在陽光下四散飛濺,形成一片籠罩了小半個翠微苑的、散發著濃烈土腥味和魚腥味的“人工暴雨”!

嘩啦啦——!!!

冰冷的、渾濁的、帶著泥漿的“暴雨”兜頭澆下!如同天河決堤,瞬間將癱坐在坑邊的三位逍遙宗大佬澆了個透心涼!

“噗——!”紫霄真人首當其衝,被一股泥漿糊了滿臉,嗆得他猛地噴出一口帶著泥沙的濁水,虯髯上掛滿了渾濁的水珠和斷裂的水草,狼狽不堪。

“咳咳咳!”清風子祖師被嗆得連連咳嗽,精心梳理的白須被泥水黏成一綹一綹,沾滿了沙粒,睿智的老臉糊滿了泥漿,哪裡還有半分仙風道骨?

雲崖子掌教也好不到哪去,道袍濕透緊貼在身上,精心束起的發髻被衝散,泥水順著發梢往下淌,糊住了他呆滯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個剛從泥塘裡撈出來的失魂書生。

這突如其來的“天降甘霖”終於將三人瀕臨崩潰的神智強行澆了回來!

“水……水怎麼……又噴上來了?!”紫霄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甕聲甕氣地吼道,銅鈴大眼瞪得溜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地脈……地脈異動?!”清風子祖師試圖用他畢生所學解釋這無法理解的現象,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被泥水灌的)。

雲崖子隻是呆呆地抹著臉上的泥,眼神依舊茫然,仿佛還沒從“幼尊被拍進地心”的打擊中徹底清醒。

就在這混亂的“暴雨”和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

一道小小的、包裹在溫暖透明氣泡裡的身影,如同被無形巨手托著的一顆明珠,順著那衝天濁流的邊緣,輕飄飄地、完好無損地……浮了上來!

氣泡緩緩上升,最終懸浮在距離坑邊不遠、離地約莫丈許的半空中。

“噗!”氣泡如同水泡般無聲破裂。

歐衛小小的身體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著,雙腳穩穩地落在了濕漉漉、布滿泥漿的地麵上。

小家夥顯然還有點暈乎,他茫然地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小臉上沾著幾點濺射上來的泥漿,頭發也有些淩亂,但渾身上下乾乾淨淨,連衣角都沒濕!他下意識地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腳丫,似乎確認自己還“完整”地存在。

然後,他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坑邊那三個被泥漿包裹、如同三尊剛從地裡刨出來的兵馬俑般的熟悉身影。

“雲爺爺!白胡子爺爺!大胡子叔叔!”歐衛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了出來,小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仿佛隻是玩了個刺激的捉迷藏剛被找到,“你們是在玩泥巴嗎?好臟臟哦!” 小家夥的聲音充滿了孩童特有的天真無邪和……一絲絲嫌棄?

撲通!撲通!撲通!

剛被水柱衝得稍微清醒一點的三人,看著眼前這活蹦亂跳、渾身上下連根頭發絲都沒傷著的幼尊,再聽著他那句“玩泥巴”的靈魂質問……

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身心衝擊之下,三位大佬眼前一黑,腿肚子一軟,再次齊刷刷地……癱坐回了泥濘的地上!

“幼……幼尊?!”雲崖子嘴唇哆嗦著,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

“沒……沒事?”紫霄真人用力甩了甩糊滿泥漿的大腦袋,試圖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神跡……這……這是神跡啊!”清風子祖師激動得老淚縱橫(混合著泥水),睿智(或者說驚嚇過度)的光芒再次在他眼中燃燒,“前輩神威!改天換地!移山填海!翻手為潭覆手為坑!更於千鈞一發之際,護佑幼尊毫發無傷,破地而出!此等手段,已非人力可及,實乃……實乃天道顯化啊!”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終於找到了一個能解釋這一切的終極答案,掙紮著想要從泥地裡爬起來,對著攬翠軒的方向頂禮膜拜。

就在這時——

嘩啦!

一塊拳頭大小、通體漆黑、坑坑窪窪、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怪石,隨著最後一波噴湧的濁流和泥漿,被狠狠地拋飛出來,不偏不倚,“噗”地一聲,正砸在剛想站起來的清風子祖師那沾滿泥漿的白須上!

“哎喲!”清風子痛呼一聲,被砸得一個趔趄,再次坐回泥地。他捂著被砸疼的下巴,驚怒交加地看向那“凶器”。

隻見那塊黑乎乎的怪石,靜靜地躺在泥漿裡,表麵的幽藍光芒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沉寂下去,變得毫不起眼,仿佛真的隻是一塊被地底濁流衝上來的普通頑石。

歐衛的目光也被這塊熟悉的石頭吸引了。他邁開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過泥濘的地麵,來到石頭邊,伸出小手將它撿了起來。

“咦?黑黑的大石頭?”小家夥認出了這正是潭底那塊“關著黑影子”的怪石。他好奇地掂量了一下,入手沉甸甸的,冰涼粗糙。

坑邊的三人也看到了這塊石頭。雲崖子和紫霄隻是覺得這石頭黑得有點奇怪,並未多想。清風子祖師揉著被砸疼的下巴,看著歐衛手中的石頭,老眼中卻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光芒。他隱約覺得這石頭散發過一絲極其微弱、卻讓他心悸的古老氣息,但此刻那氣息消失無蹤,再看又平平無奇。

“幼尊,此物……”清風子剛想開口詢問。

歐衛卻已經對這塊不會發光(現在)、又黑又醜的石頭失去了大半興趣。他隨手將石頭往懷裡一揣,然後揚起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望向攬翠軒的方向,小臉上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色,小嘴一癟,帶著濃重的鼻音喊道:

“玄青伯伯!衛衛回來啦!黑影子不見啦!”

小家夥的聲音清脆響亮,穿透了淅淅瀝瀝落下的泥漿雨,清晰地傳入了軒內,也落入了坑邊三位泥人大佬的耳中。

玄青伯伯?黑影子?

雲崖子、清風子、紫霄三人剛剛稍微落回肚子裡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氣順著濕透的脊背往上爬!

幼尊……在地底下……還遇到了什麼“黑影子”?!

這信息量太大,他們的腦子已經徹底宕機,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剩下本能的、對未知的恐懼。

攬翠軒內。

玄青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目光掃過軒外那個渾身泥點、小臉委屈、懷裡還揣著塊黑石頭的小小身影,又仿佛穿透空間,落在地底深處某個因為“黑影子”三個字而再次嚇得劇烈扭曲、拚命收斂氣息的虛影上。

他並未回應歐衛的呼喊,隻是極其平淡地收回了目光,重新闔上雙眼。仿佛外麵那個從天坑裡爬出來、還帶著“伴手禮”的幼崽,和一隻不小心飛進窗欞的蚊蟲沒什麼區彆。

翠微苑的這場“寒潭驚變”以及緊隨其後的“天降泥漿雨”和“幼尊地心一日遊”,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萬鈞巨石,在逍遙宗高層(主要是被泥漿洗禮的三人)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和……巨大的物質損失。

接下來的數日,整個翠微苑幾乎成了一個大工地。

數十名精通土係和水係法術的內門長老、執事弟子被緊急征調而來,在雲崖子親自坐鎮(監督)下,對著那個巨大的深坑發起了浩大的“填坑”工程。

“移山訣!起!”一位長老須發皆張,雙手掐訣,磅礴的靈力湧出,遠處一座小型山丘隆隆震動,緩緩拔地而起。

“控水術!凝!”另一位長老法印變幻,空氣中彌漫的水汽迅速凝結,化作巨大的水球,注入深坑底部,試圖重塑潭水。

“戊土真罡!固!”又一位長老雙掌拍地,渾厚的土黃色靈力湧入坑壁,將那些被玄青一掌壓得光滑如鏡、實則內部結構早已改變的岩層強行穩固。

一時間,靈光閃耀,法訣轟鳴,土石翻飛,水汽蒸騰。長老們個個累得滿頭大汗,臉色發白,靈力如同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填平一個被上古真龍一巴掌拍出來的深坑,其難度遠超他們的想象!那坑壁殘留的法則餘韻,讓他們的法術事半功半,進展緩慢。

雲崖子站在坑邊臨時搭建的指揮高台上,看著下方熱火朝天(實則苦不堪言)的施工場麵,再看看手中玉簡裡不斷跳動的、如同流水般消耗的靈石和材料清單,隻覺得心肝肺肺腎都在抽痛。

“三品土靈石,消耗一千八百塊……”

“固元丹,消耗五瓶……”

“聚靈法陣陣盤,損耗三座……”

“參與長老、執事弟子,靈力透支補貼……”

每一條記錄,都像一把小刀在他心口剜一下。這填的不是坑,填的是逍遙宗本就不富裕的家底啊!他仿佛已經看到庫房裡那些閃閃發亮的靈石,正排著隊、唱著歌,歡快地跳進這個無底洞。

更讓他心塞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玄龍前輩,此刻正安然坐在攬翠軒內,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靈石的燃燒都與他無關。而另一位“功臣”幼尊歐衛,則在短暫的驚嚇後,迅速恢複了活力,甚至……還有點小興奮?

小家夥似乎把這次“地心探險”當成了一次刺激的遊樂。他不再滿足於攬翠軒內那些“幼稚”的玩具,開始對苑子裡的一草一木產生了更加濃厚的“探索”興趣。

“雲爺爺!你看!這個石頭會動!”歐衛蹲在剛剛填平了一小半的坑邊(被嚴格禁止靠近邊緣),指著泥土裡一隻驚慌失措的土黃色穿山甲妖,興奮地大叫。

“白胡子爺爺!這朵花花咬我!”小家夥好奇地去摸一株花瓣邊緣帶著細小鋸齒的靈花,被輕輕“夾”了一下手指,委屈地舉著小手告狀。

“大胡子叔叔!鳥鳥的窩窩掉下來了!”他指著不遠處一棵古樹上,一個被填坑震動波及、搖搖欲墜的靈鵲巢,小臉上滿是擔憂。

雲崖子、清風子、紫霄三人,一邊要盯著填坑進度,一邊要時刻提防精力過剩的幼尊又整出什麼幺蛾子,還要忍受小家夥時不時的“靈魂拷問”和“戰報”騷擾,隻覺得心力交瘁,度日如年。

紫霄真人負責“武力震懾”那些被驚擾的低階小妖和偶爾逸散的微弱地氣。他魁梧的身影如同門神般在苑內各處閃現,虯髯上還沾著沒洗淨的泥點,甕聲甕氣地驅趕著被歐衛發現的穿山甲:“去去去!小東西彆搗亂!” 又或者對著那株“咬人”的靈花吹胡子瞪眼:“老實點!再敢夾幼尊,俺老紫一把火把你煉了!”

清風子祖師則成了歐衛的“十萬個為什麼”專屬解答器(儘管大部分問題他答不上來)。他一邊要指揮弟子加固坑壁的符文,防止二次塌陷,一邊還要應付小家夥的奇思妙想:

“幼尊,此乃‘鋸齒蘭’,其葉鋒利,莫要觸碰……哎呀!說了莫碰!”

“那是‘遁地鼬’,膽小畏光……幼尊快鬆手!它要鑽地跑了!”

“靈鵲築巢乃天性,待工程完畢,老朽命弟子為它們再築新巢便是……幼尊!不可爬樹!危險!”

雲崖子掌教坐鎮中樞,統籌全局,更像是個救火隊長兼財務總管。他一邊肉痛地看著靈石流水般消耗,一邊要隨時處理各種突發狀況:

“掌教!東南角坑壁有鬆動跡象!需加派三名戊土峰長老!”

“掌教!幼尊追著一隻‘幻光蝶’跑到禁製邊緣了!”

“掌教!清風子祖師被幼尊問‘地底下有沒有糖人兒’給問住了,正在揪胡子!”

數日下來,三位大佬眼窩深陷,形容憔悴,身上混合著泥土、汗水和靈草汁液的味道,哪還有半分一宗巨擘的威嚴?活脫脫三個被熊孩子和天坑工程折磨得精疲力儘的……老園丁。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那塊被歐衛從地底帶回來的漆黑怪石,則被小家夥徹底遺忘了。它被隨手丟在了攬翠軒雲床的一角,和那些斷腿的玉蟾蜍、蒙塵的竹哨為伍,徹底淪為了一件不起眼的背景裝飾。隻有在偶爾滾落床沿,發出“咚”一聲悶響時,才會引來歐衛漫不經心的一瞥,然後被小家夥用腳丫子隨意地撥拉回原位。

至於石頭內部那點微弱的幽藍光芒,以及地底深處某個因恐懼而陷入絕對沉寂的扭曲黑影……仿佛都隨著那驚天一掌和隨之而來的填坑喧囂,被暫時掩埋在了時光的塵埃裡。

數日後,在耗儘了逍遙宗庫房近一成的土係靈石和大量人力物力後,那巨大的深坑終於被勉強填平。雖然新“造”出來的水潭麵積比原來小了一圈,潭水也顯得渾濁不清,需要時間沉澱和靈脈滋養才能恢複清澈,但至少……表麵看起來像個潭子。

雲崖子看著眼前這個耗費巨資、來之不易的“新潭”,又看了看手中那份觸目驚心的損耗清單,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他強撐著精神,對著同樣疲憊不堪的長老和弟子們揮了揮手:“辛苦諸位……都……都散了吧。好生……休養。”

長老和弟子們如蒙大赦,紛紛拖著透支的身體告退,看向掌教的眼神充滿了同情——攤上這麼個能折騰的幼尊和一位更恐怖的前輩,掌教這位置,真不是人乾的!

填坑工程告一段落,翠微苑終於恢複了表麵的平靜。但雲崖子、清風子、紫霄三人緊繃的心弦卻絲毫不敢放鬆。幼尊那句“黑影子不見了”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他們寢食難安。地底下到底還有什麼?那“黑影子”是什麼東西?會不會再冒出來?前輩對此……又是什麼態度?

未知的恐懼,往往比已知的災難更折磨人。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

歐衛在苑子裡追了半天蝴蝶,跑得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他跑回攬翠軒,蹬掉小鞋子,光著腳丫噔噔噔跑到雲床邊,一個飛撲趴了上去。

“呼……熱熱……”小家夥在柔軟的雲床上打了個滾,像隻攤開肚皮曬太陽的小貓。

他的目光百無聊賴地在軒內掃視,最終落在了雲床角落那塊黑乎乎的怪石上。石頭靜靜地躺在那裡,幾日不見,上麵似乎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歐衛伸出小腳丫,用腳趾頭好奇地捅了捅石頭。石頭冰涼粗糙,紋絲不動。

小家夥玩心又起。他想起以前在村裡和小夥伴們玩的“踢石子”遊戲。他骨碌一下爬起來,盤腿坐在雲床上,兩隻小腳丫夾住那塊黑石頭,用力往上一拋!

“嘿!”

石頭被他用腳拋起一尺多高,然後“咚”地一聲,又落回雲床上,滾了幾滾。

“哈哈!”歐衛覺得好玩,又夾起石頭,用力往上一拋!

這一次,他跑得更高了些!

石頭在空中劃過一個短暫的弧線……

就在石頭升至最高點、即將下落的瞬間——

異變再生!

那塊沉寂了數日、毫不起眼的漆黑怪石,內部那點幽藍色的光芒毫無征兆地驟然亮起!光芒比在潭底時更加刺目、更加急促!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

嗡——!!!

一股無形卻極其劇烈的能量波動,猛地從發光的石頭上爆發開來!這股波動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失控的能量宣泄!

轟!!!

這股波動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攬翠軒的屋頂和牆壁上!

嗡鳴聲中,整個攬翠軒猛地一震!屋頂鑲嵌的幾顆夜明珠“劈啪”幾聲,瞬間碎裂!無數細小的粉塵簌簌落下!牆壁上懸掛的一幅古畫“刺啦”一聲被無形的力量撕裂!牆角擺放的一個青玉花盆“哢嚓”裂開一道縫隙!就連那張寬大結實的雲床,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呀!”歐衛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和巨響嚇得驚叫一聲,小身子一歪,從雲床上滾落下來!幸好雲床不高,他摔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上,倒沒摔疼,隻是嚇得不輕,小臉煞白。

而那塊惹禍的黑石頭,則隨著震動,“咕嚕嚕”滾到了牆角,表麵的幽藍光芒急促閃爍了幾下,隨即如同耗儘力氣般,再次迅速黯淡下去,恢複了死寂。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如同電光火石!

軒外輪值的兩名器閣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和軒內傳出的碎裂聲驚得魂飛魄散!兩人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到門口,聲音都變了調:

“幼尊?!前輩?!發生何事?!”

軒內,玄青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他深邃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一片狼藉的攬翠軒——碎裂的明珠,撕裂的古畫,裂開的花盆,震動的餘波,以及牆角那塊再次“裝死”的黑石頭……最終,落在了坐在地上、小臉發白、驚魂未定的歐衛身上。

他的眉峰,再次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這一次,似乎比上次更深了一分。

隨即,那低沉平緩、卻足以撫平一切躁動的音節,如同定海神針,再次清晰地響徹在攬翠軒內:

“定。”

一字落下。

軒內所有震顫的餘波、簌簌落下的粉塵、乃至空氣中殘留的那絲混亂能量,瞬間凝固、平息,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平。

隻剩下坐在地上、小嘴微張、大眼睛裡還殘留著驚懼的歐衛,以及牆角那塊徹底“老實”了的黑石頭,證明著剛才那短暫的混亂並非幻覺。

玄青的目光從歐衛身上移開,再次落回牆角那塊黑石頭上。這一次,那深邃的眸光裡,似乎多了一絲極其淡漠的……審視?

門外,兩名器閣弟子聽著軒內瞬間恢複的死寂,以及玄青前輩那一聲熟悉的“定”字,嚇得腿都軟了,連滾爬爬地退開老遠,再不敢靠近半步,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幼尊……又把攬翠軒給拆了?!這次連前輩都“定”不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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