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蘇璃,你家在哪兒啊?你…你是怎麼…呃…成為我的…”他卡殼了,“老婆”兩個字實在有點燙嘴。
“家?”
蘇璃的眼神再次變得茫然,她環顧了一下這間破敗、陰暗、充滿陳腐氣息的老屋,然後非常誠實地搖了搖頭,
“不記得。”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蒙塵的農具、糊牆的舊報紙、牆角結的蛛網,眼神裡隻有純粹的陌生感。
陳默的心沉了沉。
失憶?
這倒是個常見的“鬼故事”橋段。
他再接再厲:
“那…你的家人呢?父母?兄弟姐妹?或者…你是怎麼…嗯…去世的?”
他小心翼翼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時刻準備著對方突然變臉發狂。
然而,蘇璃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沒有悲傷,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她隻是更加困惑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動。
“家人?去世?”
她重複著這兩個詞,臉上是貨真價實的不解,仿佛陳默在說一種她從未接觸過的語言。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又抬頭看向陳默,眼神裡充滿了純粹的求知欲:“‘去世’…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會‘去世’?”
轟!
陳默感覺自己腦袋裡像炸了個雷!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臉懵懂、認真求教的絕美女子。
她…她不知道“去世”是什麼意思?
她連自己是個“鬼”都不知道?!
這他媽是什麼品種的鬼啊?!
失憶失得這麼徹底的嗎?
連自己不是人都忘了?!
陳默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他這二十多年倒黴是倒黴,但接受的唯物主義教育還是根深蒂固的(雖然最近被顛覆得厲害)。
鬼魂怕什麼?
陽光、黑狗血、桃木劍、道士符籙…這是常識啊!
可眼前這位…她身上除了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寒意和過分蒼白的皮膚,哪裡像傳說中那種青麵獠牙、見光死、怨氣衝天的鬼了?
等等…陽光?!
陳默猛地扭頭看向窗戶。
隨著太陽升高,越來越多的光線正努力地擠過糊窗舊報紙的縫隙,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幾道斑駁的光柱。
其中一道光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蘇璃穿著繡花鞋的腳邊,離她的鞋尖隻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陳默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要撲過去把她拉開,或者找塊布把那該死的光線擋住!
電視裡、小說裡都是這麼演的!
鬼魂被陽光照射到,會像雪人一樣融化、灰飛煙滅!
他剛“娶”了個這麼漂亮(雖然非人)的老婆,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她被太陽曬沒了?!
“小心!彆碰那光!”
陳默失聲驚呼,聲音都變了調。
蘇璃被他突如其來的緊張嚇了一跳,空洞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類似受驚小動物的茫然。
她下意識地順著陳默驚恐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腳邊那道明亮的光斑。
在陳默幾乎要窒息的注視下,她非但沒有躲避,反而帶著一絲好奇,微微動了動穿著大紅繡鞋的腳尖。
然後,就在陳默絕望的目光中,她那小巧的、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腳尖,輕輕地、試探性地,觸碰到了那道光柱的邊緣。
沒有慘叫!沒有青煙!沒有融化!
什麼都沒有發生!
蘇璃的腳,就那麼安然無恙地沐浴在了清晨的陽光裡。
陽光甚至給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肌膚鍍上了一層極其微弱的、近乎虛幻的暖金色光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陰森,多了幾分…聖潔?
陳默的下巴差點砸到地上。他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地盯著蘇璃那隻踩在陽光裡的腳,又抬頭看看她毫無異狀的臉。
蘇璃似乎也感覺到了腳上傳來的一絲暖意?
她低頭好奇地看著自己的腳,又試探性地把整隻腳都挪進了光斑裡。她甚至還抬起腳,前後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研究陽光為什麼會讓她感覺有點不一樣,也許隻是溫度變化?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一臉呆滯、仿佛被雷劈了的陳默,眼神裡充滿了不解:“夫君?這‘光’…有什麼問題嗎?”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那份純然的困惑簡直要把陳默逼瘋。
“沒…沒問題?!”
陳默的聲音都劈叉了,他指著蘇璃的腳,又指了指窗戶,
“你…你站在太陽底下!你沒事?!”
蘇璃更困惑了,她微微歪頭:“站在‘太陽’底下,為什麼會‘有事’?”
她似乎覺得陳默的問題很奇怪,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沐浴在陽光中的手背,甚至還伸出另一隻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道光柱。
陽光穿過她近乎透明的指尖,在地麵投下清晰的影子。
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陳默徹底石化了。
他像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字體加粗加亮還帶閃爍特效:
他老婆不是人,但也不是鬼?!那她到底是個啥?!
不怕陽光的“鬼新娘”?這科學嗎?!哦不對,這靈異嗎?!
這他媽連靈異常識都顛覆了啊喂!
王婆!你個老神棍!
你到底給我招了個什麼玩意兒回來?!
陳默感覺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一方麵,巨大的恐懼和未知感攥緊了他的心臟——一個不怕陽光、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力量未知(但肯定不弱)的非人存在成了他老婆!這簡直是顆不定時炸彈!
另一方麵,看著蘇璃在陽光下懵懂好奇地擺弄自己手指的樣子,那份純粹的不諳世事又奇異地衝淡了恐懼,甚至讓他心裡那點“賺到了”的小火苗又頑強地燃燒起來——至少,不用擔心白天帶不出門了?
而且,是真好看啊…
就在陳默內心天人交戰、表情變幻莫測之際,門外傳來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伴隨著王婆那刻意壓低、帶著討好和惶恐的蒼老聲音:
“默娃子?默娃子?你…你醒了嗎?昨晚…昨晚…新娘子她…她還好吧?”
陳默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新娘子?
她豈止是“還好”,她好得都能在太陽底下蹦迪了!
(雖然蘇璃隻是安靜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