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空洞的眸子眨了眨，似乎在理解“正常人”和“被看見”之間的聯係。
對她而言，存在與否隻關乎契約本身，顯形不過是投影到陽世維度的一個微小參數調整。
“可。”
她回答得乾脆利落，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契約存續，吾身即存。夫君欲令此身投影於陽世維度，清晰可辨…非難事。”
陳默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需要我做什麼？”他差點跳起來。
“無需外物。”
蘇璃的聲音依舊平穩，“夫君心中，需…信吾為實。信吾…可為人所見。此念，即為維係投影之錨。”
她頓了頓，補充道，“此念穩固，投影亦穩固。”
信她存在？
信彆人能看見她？
這個簡單！
陳默立刻挺直腰板，眼神無比堅定，仿佛在完成一項莊嚴宣誓：“信！我當然信！你是我老婆！蘇璃！看得見摸得著…呃，看得見就行！”
他用力點頭，心中默念：這是我老婆！活生生的！大家都得看見！
一股微弱的聯係感通過契約傳來，像是接通了一道無形的電流。
同時，一絲輕微的疲憊感爬上心頭，像是集中精神後的消耗。
蘇璃的身體輪廓，在陳默堅定意念的支撐下，似乎極其短暫地清晰、凝實了那麼一瞬！
雖然轉瞬即逝，但那實實在在的“存在感”，讓陳默的心猛地一跳！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大大的、如釋重負的笑容。
有效！
“成了！”
陳默興奮地搓手，感覺壓在心口的大石終於搬開了。
“以後咱們就是正常小夫妻了！出門買菜都不用怕被人當瘋子了！”
他越想越美，乾勁十足。
“你先歇著，我去收拾廚房！晚上加菜慶祝！”
他腳步輕快地走向廚房，嘴裡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調，仿佛已經看到鄰居大媽們羨慕的眼神。
蘇璃懸浮原地，看著夫君突然雀躍的背影。
她不明白“正常小夫妻”和“買菜”具體意味著什麼，也不懂他為何如此高興。
但契約的聯結裡，那份純粹的、名為“期待”的情緒涓流，讓她感覺…維係這個投影狀態所消耗的那點夫君的“信力”，似乎…也不壞？
她空洞的目光掃過嶄新的冰箱，上麵貼著的一個超市贈送的、印著笑臉的冰箱貼，似乎…有點新奇？
新家的第一頓晚飯，氣氛與陳默在老破屋時截然不同。
簡陋的折疊小餐桌旁，陳默看著對麵安靜端坐的蘇璃——那個在普通人眼中，此刻正穿著新買的黑色絲絨長裙、容貌清麗絕倫卻稍顯疏離的妻子——心裡像揣了個小太陽，暖烘烘、亮堂堂的。
“嘗嘗這個！”
陳默殷勤地將一隻飽滿的餃子夾到蘇璃麵前的碗裡。
雖然他知道蘇璃根本不需要進食，碗裡的餃子最終隻會進他的肚子，但這儀式感必須拉滿！
“速凍的，可能沒現包的好吃，但勝在方便！等過兩天我熟悉了廚房，給你…呃，給我們做頓大餐！”
他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好吃嗎？”
他明知故問，語氣裡帶著期待。
蘇璃的目光從時鐘轉回陳默臉上，似乎理解了他需要某種反饋。
她微微側了側頭，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語氣回答：“夫君…甚悅。此物…形貌規整，熱氣氤氳。”
陳默：“……”
好吧，雖然評價角度清奇，但“夫君甚悅”四個字他愛聽！
他自動忽略了後半句關於餃子外貌的描述，樂嗬嗬地把蘇璃碗裡的餃子夾回自己碗裡，一口吞下。
“好吃就行！等我以後給你弄更好吃的！”
他感覺蘇璃似乎為了配合這“顯形”效果，連身體散發的那股非人寒意都收斂了許多，坐在對麵隻感覺到一絲微涼，更像是開了空調。
這頓飯，陳默吃得格外香。
速凍餃子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幸福感。
飯後，陳默麻利地收拾好碗筷，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小區夜景，再看看身邊安靜端坐、如同精美人偶的蘇璃，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蘇璃，”
他興致勃勃地提議，“咱們出去轉轉？剛吃完飯，消消食！順便熟悉熟悉新環境！也讓鄰居們…咳咳，認識認識你！”
他臉上帶著點小得意，迫不及待想向世界“展示”他這位漂亮得不像話的妻子。
蘇璃的目光轉向門口，又轉回陳默臉上，似乎理解了“出去轉轉”的含義。對她而言，去哪裡、做什麼並無區彆，但夫君似乎…很期待？
“依夫君所言。”
她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語氣，同時，非常自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動作流暢，姿態優雅，沒有絲毫遲滯，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剛剛還在“懸浮”的非人存在。
她甚至還下意識地，學著陳默之前的樣子，輕輕撫平了絲絨長裙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
“好嘞！”
陳默心情大好，感覺生活從未如此美好過。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這是我老婆蘇璃，漂亮吧？大家都看得見！走路超穩！然後，帶著一種“攜美出遊”的驕傲感，拉開了房門。
蘇璃跟在他身側，步履平穩，裙擺隨著步伐輕微晃動（雖然陳默覺得那晃動的幅度似乎比正常人小一點，更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控製著），高跟鞋（意念顯形的一部分）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輕微的、規律的“嗒、嗒”聲。
“快點小宇！磨蹭什麼！回家還有三頁口算題卡沒做！英語單詞今天必須過完第二單元！剛才在樓下讓你背的乘法口訣，是不是又忘了？！”
一個熟悉又尖銳、如同砂紙摩擦玻璃的聲音，猛地刺破了夜晚的寧靜，也瞬間將陳默從溫馨的散步氛圍中狠狠拽了出來！
他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僵住，循聲望去。
隻見前方不遠處，單元樓門口明亮的燈光下，站著三個人影。
正是他對門的鄰居！
女主人王娟，燙著方便打理的短卷發，此刻眉頭緊鎖，臉上帶著深入骨髓的焦慮和明顯的不耐煩，正對著一個背著巨大書包、幾乎被壓彎了腰的小男孩連珠炮似的訓斥著。
小男孩——小宇，蔫頭耷腦，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臉色蒼白，眼下有著明顯的青影，像個失去水分的小白菜。
男主人林海沉默地站在一旁，手裡拎著個袋子，鏡片後的眼袋浮腫發青，疲憊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