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明顯的焦急和疲憊。
陳默和小女孩同時抬頭看去。
一個穿著深色廉價套裝的女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她身材嬌小，頭發有些淩亂，臉上帶著奔波後的潮紅和擔憂。
當她看到坐在搖搖馬上的小女孩時，明顯鬆了口氣，但當她目光觸及旁邊花壇邊坐著的陳默時，那份放鬆瞬間被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取代。
“囡囡！對不起！媽媽回來晚了！”
女人衝到搖搖馬前，一把將小女孩緊緊摟進懷裡，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
“嚇死媽媽了！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不是讓你在樓棟門口等嗎？”
小女孩囡囡被媽媽抱著，依舊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是把小臉埋進媽媽懷裡，悶悶地說：“等…媽媽。”
女人抱著女兒，這才將目光完全投向站起身的陳默。
她的眼神銳利而警惕，像掃描儀一樣快速掃過陳默，在他樸素的穿著和還算正氣的臉上停留片刻，那份警惕稍稍減弱，但依舊帶著濃重的疏離和…一絲陳默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像是驚訝，又像是被打擾了什麼計劃的不悅？
“這位…先生？”
女人抱著女兒，身體微微側著，像一種防禦的姿態，
“謝謝你…陪著囡囡？你是…？”
她的聲音帶著南方口音，雖然客氣，但語調有些緊繃。
“哦，你好你好！”
陳默連忙擺手，心裡也鬆了口氣，是人就好！他解釋道，
“我姓陳，住7棟901。剛下樓扔垃圾，看到孩子一個人在這兒…玩？天太黑了，實在不放心，就陪她等了一會兒。孩子挺乖的，沒亂跑。”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剛才差點被嚇跑。
聽到陳默自報家門是鄰居，女人的警惕似乎又放鬆了一絲絲，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客氣的笑容，但那笑容並未到達眼底：“原來是陳先生。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叫劉芳，這是我女兒囡囡。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我…我剛下班，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她解釋得有些含糊，眼神飄忽了一下。
“沒事沒事，舉手之勞。”
陳默擺擺手。
離得近了，那股之前在樓下隱約聞到的、不太好聞的味道再次飄了過來，而且更清晰了。
劣質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混雜著一股淡淡的、像是鐵鏽（或者說血腥？）的甜腥氣，還有一種…陳默皺緊了眉頭，是生肉長時間放置後散發的那種微微腐敗的、油膩的腥味！
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極其不祥的氣息，直衝陳默的鼻腔。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胃裡一陣翻騰。
劉芳似乎敏銳地捕捉到了陳默皺眉屏息的動作，抱著女兒的手臂猛地收緊，囡囡不舒服地在她懷裡動了動。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更加僵硬和不自然，身體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半步，聲音也冷硬了幾分：“陳先生是剛搬來的吧？之前好像沒見過。”
“對對，剛搬來沒幾天。”
陳默強忍著那股怪味帶來的不適感，點頭道。
他現在隻想趕緊離開。
“哦…”
劉芳應了一聲，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極其迅速地掃過陳默身後那棟燈火通明的7號樓，最終精準地、如同釘子般牢牢釘在了902那扇亮著溫暖燈光的窗戶上！
那眼神裡瞬間迸發出的強烈到近乎貪婪的渴望、焦灼，以及一種被壓抑到極致後即將爆發的瘋狂，讓陳默看得心頭狂跳！
這眼神…比剛才看到小女孩時還要讓他不安百倍！
“陳先生住901…那隔壁902…也是新住戶嗎？”
劉芳的聲音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緊繃感，仿佛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她的視線依舊死死黏在902的窗戶上，根本沒看陳默。
“嗯，是對麵鄰居，一家三口，有個小男孩。”
陳默飛快地回答，隻想結束這場讓他渾身不舒服的對話。他感覺劉芳的狀態非常不對勁。
“這樣啊…”劉芳像是得到了某種確認，喃喃自語，抱著囡囡的手無意識地再次收緊，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囡囡發出一聲細小的嗚咽。
她這才猛地回過神，臉上重新堆起那種刻意到近乎扭曲的、帶著討好的笑容：“陳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耽誤你時間了！我們這就回去了。”
那笑容配上她眼底尚未褪儘的瘋狂，顯得格外詭異。
“沒事，快帶孩子回去吧，晚上涼。”
陳默如蒙大赦，趕緊說道。
“哎，好，好。”
劉芳連聲應著，抱著囡囡轉身就往7棟的方向走。
走了幾步，她似乎又想起什麼，硬生生停下腳步，以一種極其不協調的姿勢扭過頭，對著陳默露出一個更加用力、更加“真誠”的笑容，那笑容在昏黃路燈下甚至顯得有些猙獰：“對了，陳先生，我們…最近也在看房子，想在這小區買一套。以後…說不定就是鄰居了呢！再見！”
說完，不等陳默有任何反應，她便抱著女兒，幾乎是逃也似的衝進了單元門，身影迅速消失在樓道深處的陰影裡。
陳默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單元門，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比剛才看到小女孩時更甚。劉芳最後那個笑容，那句“買房子”，還有她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怪味，以及她看向902時那瘋狂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透著濃重的不祥！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想，也快步衝進了單元門，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他才長長地、帶著後怕地呼出一口氣。
回到家，蘇璃依舊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沒打開的電視機屏幕上。聽到開門聲，她緩緩轉過頭，空洞的黑眸看向驚魂未定的陳默。
“怎麼了？”蘇璃的聲音平靜無波。
“簡直…簡直像撞了邪！”陳默抹了把額頭冰涼的冷汗，聲音還帶著未褪的顫抖。
他看向依舊安靜“坐”在椅子上的蘇璃，仿佛剛才他驚心動魄的遭遇隻是背景噪音。
“蘇璃，你…你真沒覺得那對母女有什麼不對勁？那小女孩，跟個…跟個瓷娃娃似的，一點活氣兒都沒有！還有她媽身上那味兒…嘔…”他又忍不住乾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