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宗炸開了鍋。
魔子夜煌那句輕佻、狂妄至極的“壓寨夫人”,如同一道天雷,劈在了這座仙道第一大宗的萬年清譽之上。
從山門到各峰,從長老到弟子,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憤怒與羞恥。
這不再是單純的挑釁,這是將昆侖的臉麵,按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踩。
而那個讓宗門蒙受此等奇恥大辱的名字——顧劍辰,成了風暴的中心。
無數道或鄙夷,或憤怒,或幸災樂禍的議論,彙聚成一股龐大的精神洪流,越過重重山巒,朝著天樞峰洶湧而去。
修煉室內,顧劍辰盤膝而坐,雙目緊閉。
在夜煌那句話響徹天地的瞬間,他識海中的那件一次性因果律道具,【天機亂】,便已悄然發動。
一層無形的迷霧籠罩了他,斬斷了所有探究的因果線。
在外人看來,魔子夜煌的這番言論,純粹是一場毫無來由的,單方麵的,變態到極點的覬覦。
他緩緩運轉《逆心魔典》,張開了自己的“味蕾”。
頃刻間,山呼海嘯般的情緒,衝刷著他的感知。
那是屬於整個昆侖宗的,龐大而駁雜的負麵情緒。
“憤怒”是辛辣的,像是燒紅的鐵水,灼燒著他的神魂。
“羞恥”是苦澀的,如同陳年的黃連,在舌根處泛起久久不散的餘味。
這些情緒混雜在一起,化作一場盛大的饗宴。
他貪婪地“品嘗”著這一切,胸腔裡湧動著一種豐收般的、病態的滿足。
這把火,終於燒起來了。
而且,燒得比他預想中,還要旺。
天樞峰,寢殿。
殿內氣氛凝重如鐵。
一名心腹執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將外界的消息複述完畢,頭顱深埋,不敢抬起分毫。
謝清寒靜靜地坐著,手裡端著一杯尚有餘溫的靈茶。
她沒有說話,殿內死寂一片。
哢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那隻由萬年暖玉雕琢而成的茶杯,在她無意識的發力下,現出了一道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蛛網般爬滿了整個杯身。
最終,在執事驚恐的注視下,整隻玉杯化作了一捧細膩的齏粉,冰冷的玉屑,順著她白皙的指縫,簌簌滑落。
她的神識,早已鋪滿了整座昆侖。
那些不堪入耳的議論,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奇恥大辱!我昆侖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都是那個顧劍辰惹出的禍事!一個男人,竟被魔子如此惦記,簡直是宗門之恥!”
“師尊真是糊塗啊,為了這麼一個東西,竟不惜自毀清譽……”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她那片由占有欲構成的暗紫色岩漿海。
岩漿開始劇烈翻湧,沸騰。
那被她強行壓抑了數日的狂怒、後怕與殺意,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轟!
一聲巨響。
寢殿那扇由萬載玄冰鑄就的厚重石門,沒有開啟,而是被一股無法抗拒的蠻力,從內向外,直接震成了漫天飛揚的冰晶!
白色的身影,裹挾著足以凍結神魂的刺骨寒氣,從破碎的冰晶風暴中衝出。
那不再是清冷的仙道至尊。
那是一道白色的,攜帶著毀滅一切怒火的,死亡閃電。
她徑直衝向顧劍辰所在的修煉室。
顧劍辰緩緩睜開眼。
他站起身,推開修煉室的門,恰好迎上了那道撲麵而來的,幾乎要將他碾碎的恐怖威壓。
他像是被狂風暴雨席卷的野草,臉色瞬間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下一刻,那道白色的身影便已出現在他麵前。
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頸。
不是掐,而是帶著絕對控製意味的,五指收攏。
他被這股巨力推得連連後退,後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說。”
謝清寒逼近,兩人的距離縮短到呼吸可聞。
她的臉依舊美得驚心動魄,那雙鳳眸裡,卻再無半分平日的清冷,隻剩下焚毀理智的,暗紫色的火焰。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顧劍辰的呼吸一窒,臉頰因為缺氧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他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師尊……我……不認識……”
“不認識?”謝清寒的手指,又收緊了幾分。
腕骨處傳來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不認識你,為何會知道你的名字?”
“他不認識你,為何會知道你那不要命的劍意?”
“他不認識你,為何要當著天下人的麵,說要將你搶回去!”
她一聲比一聲更厲,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顧劍辰的身上,也砸在她自己的心上。
她囚禁他,將他與世隔絕,就是怕發生這樣的事。
可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在她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掌控之外,她最珍視的寶物,早已被彆的惡狼,覬覦上了。
這個認知,讓她幾欲瘋狂。
【叮!檢測到師尊謝清寒‘占有欲’情緒突破臨界值!+5000000!】
【叮!檢測到師尊謝清寒‘殺意’情緒劇烈波動!+4500000!】
係統的提示音在顧劍辰腦中瘋狂奏響,宛如末日與新生的交響樂。
他卻像是被徹底嚇傻了。
他放棄了辯解,隻是怔怔地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裡。
蓄滿了水汽,恐懼,委屈,還有被最信任之人懷疑的,極致的破碎感。
他沒有掙紮,任由那隻扼住自己生命的手不斷收緊。
他甚至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這個動作,徹底刺痛了謝清寒。
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在太清殿上,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而現在,她正在親手,將他重新推回那個深淵。
她……在做什麼?
扼住他脖頸的手,猛地一顫,力道驟然鬆懈。
顧劍辰的身體軟軟地,順著牆壁滑落。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眼淚不受控製地流淌下來。
“師尊……”
他抬起頭,那張蒼白俊美的臉上,滿是淚痕。
他望著她,用一種近乎哀求的,沙啞到極致的嗓音,問出了那句最誅心的話。
“在您心裡……弟子,就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