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幾步之外的距離，修長高大身影靜立半隱在黑暗處，不知已經看了她多久。
天氣很冷。
寒風卷著刺骨涼意掠過他深邃眉骨，黑發淩亂搭在額前，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失了往日的從容，西裝外套帶著明顯褶皺，頂部的扣子散開，領帶也鬆鬆垮垮歪到一邊。
昏黃的光線下，眼底的淡淡血絲清晰可見，漆黑視線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帶著克製，好像怕驚動什麼。
林霧指尖蜷縮，第一念頭是想要逃避。
她慌亂地轉身就要走。
“寶寶……”
賀景洲喉音艱澀，微啞嗓音在安靜的環境格外清晰。
和以前無數次一樣，他這樣叫她。
林霧僵硬頓在原地。
鼻尖莫名其妙開始泛酸，壓抑許久的委屈忽然湧出來，緊接著，視線變得模糊，眼淚不由自主從眼眶滾落。
賀景洲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他想說的很多，可在見到她的那刻，卻似乎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盯著林霧的背影，喉嚨沙啞，輕聲道。
“寶寶給我打了三個電話對不對，我手機靜音了，沒有聽到，對不起，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電話，你罰我好不好。”
頓時，眼淚掉得更凶，林霧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在這麼溫柔的和自己道歉，是不是還沒來得及看網上的照片。
下一秒，他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向前邁了半步，又克製地停下，嗓音低啞。
“你高中的時候很可愛，很漂亮，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寶寶，比你認出我的時候快一秒。”
林霧聽清這句話，愣住。
他說……什麼？
“對不起，沒有早早地認識你，我真的很嫉妒，現在網絡上的評論都是要和我搶女朋友。”
他停頓片刻，道。
“所以我把那些照片都刪掉了，隻有我可以看。”
林霧聞言，怔怔地站在原地。
好像太陽照到了冰封的層麵，逐漸融化出裂開的縫隙，融化的淚水不斷淌落下來，順著下巴滴落。
林霧鼻尖紅眼睛也紅，臉頰濕漉漉一片。
她慢慢轉過身來，嗓音有些哽咽，不確定地問道，“真的嗎。”
女生漂亮眸子裡暈著水汽，賀景洲終於得到她的回應，立刻大步走上前，俯身一把將人緊緊攬在懷裡。
“真的。”知道她在問什麼，賀景洲聲音低緩溫柔，“他們都說我是上輩子救了銀河係，才能擁有這麼堅強可愛的女朋友，讓我回去看看我家祖墳是不是冒青煙了。”
說到這，賀景洲輕笑，“我覺得也是。”
林霧的眼淚沾濕在他衣服前襟，沒有說話，良久，小聲問，“沒有罵我的嗎。”
還帶著濃濃鼻音。
“為什麼要罵你，公主，大家又不是沒長眼。”
睫毛濕漉漉粘在一起，林霧艱難眨了眨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可是……”
“我以前很胖。”
忐忑不安中，她聽到賀景洲說。
“哪裡胖，我抱兩個你都綽綽有餘，你是在看不起我的健身成果嗎。”
林霧又不說話了，隻是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淚，有委屈，又有不敢置信，原來真的會有人喜歡高中的她，覺得高中的她同樣可愛漂亮。
賀景洲將人擁得更緊，低頭深深埋在她頸窩，啞聲道。
“跟我回家好不好，寶寶，felix很想你。”
“我也是。”
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微微發抖，林霧有些怔然，他是在……害怕嗎。
眼眶又泛起酸澀，忍住抽噎，她聲音悶悶地嗯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好。”
得到肯定的答複，賀景洲緊繃的身體才徹底放鬆下來。
林霧和福利院的小朋友告彆，小雨扯扯她的衣角。
蹲下身，整理了下她的草莓發夾，聲音還有些哭過的沙啞，“怎麼啦？”
小雨踮起腳湊到她耳邊，用手擋住嘴巴，神秘兮兮地小聲問道，“那個高高的，看起來凶巴巴的哥哥，就是那個很好的人嗎。”
林霧愣了下，順著視線看去，教室外麵的走廊上，賀景洲站在那裡等她。
明明剛剛，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涼意，見他隻穿了早晨出門時的西裝，大冬天還站在外麵那麼久，便讓他先進車內，等自己和小朋友道彆完就來。
林霧重新轉向小雨，笑著說道，“是的。”
小雨哇了一聲，“他一直盯著你看哦，應該很喜歡你。”
林霧眼眶又有些發熱。
努力壓下酸脹，她唇角牽起柔和弧度，“嗯，我也很喜歡他。”
走出教室，賀景洲立刻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得很緊，像是又怕她跑了似的。
在院長辦公室裡，賀景洲詳細了解福利院目前的物資需求，包括新鮮食材，手工材料，被褥衣服等等，聯係助理安排，同時捐贈了大批款項。
結束後回到車上時，林霧有些擔心他這個狀態，說道，“要不喊代駕開吧。”
賀景洲點頭，十分聽話道，“好。”
車緩緩駛向門口，賀景洲坐在後排，手臂牢牢環著林霧的腰，額頭抵在她肩膀。
林霧見門衛爺爺手背在身後慢悠悠走著，按下車窗，和他告彆。
門衛爺爺懶洋洋揮揮手。
開出一段距離後，賀景洲動了動，垂眸，目光落在林霧手裡的紅色塑料袋。
問道，“這是什麼？”
林霧低頭將袋子打開，十分小心地拿出兩個粘土遞給他。
賀景洲很輕易就能分辨出來，一個是felix，一個是自己。
霎時間，賀景洲心臟疼得有些呼吸不穩，疼得他不得不彎下腰，將臉更深地埋進她的頸窩，雙臂不自覺地收緊，好像這樣才能緩解漫長的鈍痛。
在她最難過，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他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讓她以為，連自己也鬆開了她的手。
即便如此，她心裡卻仍然想著他和felix。
林霧正要說什麼，忽然感覺頸側冰涼一片，耳邊紊亂的呼吸聲讓她霎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