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遭遇無法理解的恐怖時,思考會變得瘋狂而扭曲。
有的人會戀戀不舍、有的人會怨天尤人、有的人會捶胸頓足,也有的人什麼都會一點。這就像是一種病,病症不僅僅作用在身體上、還讓精神也隨之崩潰。
理所當然的,這個時候能夠救助的唯有名為“希望”的藥劑。
“冷靜點。”
陳璿抓住袁仲的衣領,不耐煩地說道:“你現在越害怕身體越容易應激,到時候血液加速流動蟲子跑到哪裡都不知道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袁仲就茫然地看著陳璿。
下一秒。
一個強烈的、壓抑的念頭回蕩在陳璿的耳邊!
【他好像知道點什麼!對,沒錯!醫生的身份是資深者啊!他肯定經曆過很多類似的!而且他還是第一個察覺到的!
醫生!沒錯,醫生!他肯定有辦法!操,我他媽怎麼這麼蠢!
求求你救救我吧,醫生,我求求你……不對,我求求您!】
或許是不知道自己的心聲會被人聽到吧,袁仲後麵幾乎一直重複著祈求和希冀。到了最後他甚至甘願獻上自己的一切,連靈魂都被他棄之如敝履一般獻上。
“希望”就是這麼可怕的東西,能夠讓人放下一切。財富、地位、自尊、羞恥,在絕望之際閃爍的希望光芒足以讓人瞬間成為狂信徒。
但與之相對的,如果希望沒有得到滿足,那也會瞬間翻轉成最深沉濃鬱的仇恨。
不過好在,陳璿多少還是有些想法的。
“藥物治療還是有一定效果的,”陳璿凝視著袁仲,或者說他體內的某些東西,心裡思考著,“看來這個世界的草藥也得到了某種強化。”
一般不容易生效的草藥在剛進入袁仲體內竟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瘋狂地開始發揮藥效。
那些原本還纏繞在袁仲血管內的寄生蟲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天敵一般的恐懼,發了瘋一樣地在他的身體內流淌。
【好可怕!】【什麼!】【融化了!】【啪嗒噗噗!】
那些已經生長出部分靈智的寄生蟲不斷把懵懂的恐懼傳遞給陳璿。
這簡直就像是在袁仲體內展開的一場微觀大逃殺!
可惜的是,這場大逃殺是以袁仲的生命作為代價。
而且如果繼續讓它們這麼跑下去,恐怕它們會隨著循環跑到任何地方。
像是想到了什麼,陳璿深吸了一口氣。
“誰有刀?”他突然扭頭看向其他幾個人。
聽到這句話的幾個人都微微一怔。
最後還是楊展反應過來:“我有。”
他沒有過多猶豫就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扔給陳璿。
屮!
陳璿心裡暗罵一聲。
楊展這家夥估計是覺得陳璿既然是資深者,那麼手接小刀的把戲自然是手到擒來。
但陳璿自己明白自己這個資深者有多水。
所以當看到小刀在空中劃出的銀色軌跡之時,陳璿繃緊了來到這裡近乎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他可不想因為接不住一把小刀而被其他人懷疑!
“啪嗒”一聲。
陳璿麵無表情地抓住空中旋轉的刀柄,行雲流水一般轉身、將冰涼的刀刃緊緊貼住袁仲的皮膚!
還好,接住了!
目光微微一凝,陳璿一邊鬆了口氣,一邊上下打量著袁仲的身體。
變異之後的寄生蟲非常難對付。
哪怕是利用同樣變異了的植物進行藥理驅除,也並不代表依靠這些就能高枕無憂。
事實上或許還恰好相反,被變異植物驅趕的蟲子很大可能會隨著血液循環而逐漸侵染全身。再考慮到它們異常的生長速度,估計要不了多久袁仲就會跟重生者記憶中的那樣水分流失、轟然暴斃!
但那終歸隻是記憶中的“過去”。
至少現在,陳璿已經找到對付這些蟲子的辦法!
“忍著點。”
他突然開口對袁仲說道。
【哈?】袁仲有些茫然地抬頭看。
下一秒。
“唔嗷嗷嗷嗷嗷!!”
劇烈到現代人幾乎無法忍受的疼痛電流一般從他的皮膚上傳來!
他能清楚感覺到冰涼的刀尖劃破他皮膚、刺破他血管的觸感,以及陳璿指頭壓迫皮膚的巨力!
“蟲子現在正順著你的血流下去,”陳璿一邊用刀尖挑開血管一邊說道,“現在想要解決它們的唯一辦法就是,搶在它們徹底占領你身體之前先人為製造一些‘斷點’,讓它們跟著你的血液流出去。”
聽到這句話,除了因為疼痛而意識恍惚的袁仲,其他幾個人都精神一震!
他們愣愣地看著陳璿那冷酷的動作。
“嗷嗷嗷嗷嗷!!!”
在陳璿的動作下。
樹影籠罩的密林之中,袁仲的尖叫聲連綿不絕。
那不僅僅是因為皮肉被生生撕裂開來而發出的尖叫,更是因為蟲子在吞噬自己肉體的恐懼的哀嚎。
這種完全摒棄了理智、隻剩下本能和野性的叫聲,足以讓任何人麵色蒼白、不忍直視。
蘇悅下意識咬著手指、眼神飄忽。
唯有楊展和寧檸正在凝神看著醫生的操作。
人類在麵對同類慘狀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想要回避。這是人類的天性,因為看到和自己同屬於一個物種的人受傷,都有可能感同身受。
但那是對於一般人而言。
對於經驗豐富的殺手來說,這雖然恐怖、但並非難以理解。
而對於經曆過無數實驗、本身就已有類似經驗的實驗體而言?
【讓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啊。】
寧檸眼神閃爍。
【這種冷酷、毫不在乎病人的手法……】
有點熟悉。
腦海裡下意識閃現出某些畫麵。
穿著白大褂的人圍繞在身邊,尖銳的針管刺入身體內,各種顏色的藥劑被一點點注入血管中,嘈雜的人聲。
以及看著自己那仿佛看物品一樣的輕蔑眼神。
那種感覺……
寧檸下意識捏住拳頭。
腦海裡的陰暗情緒如同漆黑的顏料一般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