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洞穴的確非常危險。
越是深入其中,參與者們越是能夠感覺到這一點。
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潛藏在岩石後麵的各種變異植物,更是因為這個地方的環境實在是太過特殊了。
“呃……!”
蘇悅臉色蒼白地抓著衣領。
【快要喘不過氣……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拚命拽著她的氣管,讓空氣根本無法流通一樣,僅僅隻是走個十幾步、蘇悅就覺得頭暈眼花。
而越是深入,就越是身體發軟。
走到後麵時蘇悅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天空中漂浮,隻剩下一具身體仍舊僵硬地行走著!
也不是沒有人勸過她讓她停下。
但……
蘇悅咬牙看著最前麵的人。
那個一臉淡漠行走在最前麵的男人。
以及那個死死跟在他身邊,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笑意的少女。
【開什麼……玩笑……!】
要在這裡放棄嗎?
然後眼睜睜看著那個為了我而犧牲如此巨大的人,被那個怪物一樣的存在寄生、依附,然後墮落進更深的深淵中?
【開他媽的什麼玩笑!】
蘇悅強撐著爬起來。
她沒有辦法貼著岩壁行走,因為先前看到的荊棘貫穿在岩壁之間的畫麵讓她對這玩意兒有生理性的排斥。
但周身感覺到的重壓是如此明顯。
就像是有無數雙手正緊抓著她的身體,讓她每一步都像是在沼澤中行走,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遲滯和陷落。
身體是不會騙人的。
哪怕再怎麼想要依靠意誌的力量去克服這種感覺,可意誌也終究有用儘的時候。
在視線的最後,蘇悅隻能夠眼睜睜看著那個眼神如同頭發一樣陰沉的女孩,輕輕握住醫生的手。
然後微笑著。
一步步帶他走進那幽暗、深邃的洞穴之中。
【不行!】
【不,行……】
【buxg……】
意識仿佛墜入無邊的黑暗裡。
蘇悅頹然地癱倒在地上。
最後的畫麵變成一團光,一根線,一個點。
這個點不斷被拉長、延展、擴大。
逐步開始蠶食蘇悅那脆弱的精神世界。
然後,當她的意識徹底跌落進這深不見底的“漩渦”時。
新的光芒,悄然降臨了。
“小悅?”
有什麼人正在對著蘇悅輕聲呢喃:“你還好嗎?”
聽到這個聲音的蘇悅猛然驚醒。
她抬起頭。
結果第一眼隻能看到一張熟悉到甚至有些陌生的臉。
那張臉離她不遠。
僅僅隻有半米。
半米……
“你怎麼了?”
半米之外的人帶著疑惑湊上來,手掌在她麵前揮了揮:“抑鬱症了?又被學生的答案氣哭了?”
蘇悅下意識抓住那隻手。
被她抓著手的人歪頭,滿眼都是“你在搞什麼”的茫然。
被這樣目光注視的蘇悅眼神顫抖了一下。
隨後,她顫抖著開口。
眼眶濕潤。
“姐……姐?”
在她的麵前。
她苦苦尋找了五年之久的姐姐——“蘇欣”。
正用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怎麼突然哭了?不會真是被氣壞了吧?我都說讓你換一份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時代,小孩子懂得比你都多……欸,你怎麼越哭越厲害了?!蘇悅你這個瘋女人是真瘋了吧?!”
“不……不是,我隻是感覺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你夢到什麼了?”
“記,記不清了……”
蘇悅喃喃自語著:“隻記得是一個很痛苦的夢。”
在夢裡自己在掙紮著、絕望著。
然後就在自己快要放棄的時候。
好像有什麼人的背影,從自己麵前一閃而過。
那是誰呢?
蘇悅不知道。
但她總感覺,自己好像不應該忘記那個人……
就在這個時候。
姐姐突然牽起了她的手:“既然記不清,那就先不想了!”
看著蘇悅,姐姐臉上帶著明媚的微笑:“如果感覺不開心,那我們今天就出去調整一下心情!對了,你今天想要壓馬路還是看電影?”
聽著姐姐絮絮叨叨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蘇悅也暫時忘記了回憶那個人的打算。
是啊,既然記不清、那不如等以後想起來再考慮吧。
但為什麼呢?
為什麼胸口總有一種……
“愧疚感”?
在這種愧疚的折磨下。
蘇悅眼神恍惚,被姐姐拉著離開了那個陰暗的小房間裡。
前進的道路中。
陳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他的身邊,林念薇輕聲說道:“已經‘掉下去’一個呢。”
陳璿沒有回答。
他隻是繼續往前,帶著林念薇。
其實之前蘇悅看錯了。
林念薇並不是主動蹭上去拉著陳璿的手。
而是陳璿正拉著她手,阻止著她手上的動作。
因為此時此刻,陳璿正握著的林念薇手上。
明顯能看到無數鮮血淋漓的傷口,以及汩汩流淌的鮮血!
每一道傷口都是如此之深,而且切口凹凸不平,很明顯切下去的人並沒有用刀具,而是用石頭之類的粗糙物硬生生劃開來一樣。
這本應該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尤其是用尖銳的石頭劃開手掌,其中的恐懼一般人根本難以想象。
但正因為難以忍受,所以才會讓人更加“清醒”。
迎著他的視線,林念薇也低下頭。
她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微笑:“不好意思,看起來我最多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想要在這裡保持理智,對‘現在’的我而言實在是太過困難。”
她輕聲說道:“所以雖然想要和你走得再深一點,但我恐怕也和那個女人一樣做不到了。很抱歉,但接下來的路隻能你自己走。”
【如果不是第二天,我大概能跟著他一起走到最儘頭吧?
但沒有辦法,這是唯有提早才能解決的問題。
真遺憾啊,沒有能看到那個樣子。】
“稍微等一等吧。”
林念薇輕聲說道:“我會很快、很快地‘爬’上來的。”
這一次是林念薇的手反過來握住了陳璿。
儘管手掌間傷口猙獰醜陋,儘管鮮血淋漓。
但陳璿終究還是沒能掙脫。
因為他明顯能感覺到,伸出手的時候,林念薇那股小心翼翼、怯生生的態度。
她在害怕。
害怕被陳璿甩開。
所以陳璿隻是沉默著,輕輕攏住了她的手掌。
然後,又任由這隻手滑落。
仿佛是失去了某種支撐,僅僅是十指輕輕相連的瞬間,林念薇就陷入了昏迷,整個人軟軟地倒在地上。
嘴角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沉沉睡去。
隻剩下陳璿和……
那個跟在他身後半米的“殺手”,楊展。
“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呢。”
“殺手”楊展輕聲說道。
陳璿沒有回答。
他隻是轉過身,正麵對著楊展。
然後,緩緩開口:“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聞言,楊展微微挑眉。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他笑得很溫和。
但陳璿已經看出了他的異常:“你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有喊過我一次名字,而且你大概也忘記了,你在這裡展現出來的人設是‘小混混’。”
陳璿輕聲說道:“但你太溫和了,從進入駐地到現在就一點不像是你先前展現出來的樣子。”
“如果是真的‘劉誌遠’,那起碼會展現出一點心理變化的過程,而不是像你這樣直接性情大變。”
“所以我認為你絕對不是‘劉誌遠’。”
聞言,楊展微微挑眉。
“就因為這個,你就懷疑我?”他詢問道。
陳璿搖搖頭:“不僅僅是如此。”
他反問楊展:“你不覺得一個人出去這麼湊巧的碰到一個洞穴,還湊巧地發現蜈蚣不會攻擊洞穴,甚至於發現這一切之後還毫發無傷……很奇怪嗎?”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托詞。
真正的原因是,從進來開始之後。
楊展那幾乎毫不掩飾的,散發出異樣聲音的……心聲。
【你……他……我……
可以……進……】
這是隻有過去他聽到過的聲音。
所以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楊展,或者說此刻占據楊展身體的……
到底是誰。
知道了答案之後解答問題總是簡單的。
但話雖然是這麼說。
對麵的“楊展”很明顯感到了歎服:“……真敏銳,難怪你能發現那個大學生身上的寄生蟲。看你這麼篤定,恐怕還掌握了其他我不知道的信息。”
【好……棒……】
“不過既然你發現了這一點,又有什麼用?”
【睡……吧……】
楊展眯著眼看陳璿。
陳璿能清楚地看到楊展的右眼眼眶中。
一株綠色的嫩芽,正圍繞著他的瞳孔緩慢旋轉、盤旋。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寄宿在他的右眼中一樣。
陳璿抿了抿嘴。
“我的隊友們陷入沉睡也是你搞的鬼吧?”
他平靜地看著“楊展”。
隨後,毫不猶豫地說道:“把他們都放出去吧。”
“我知道你從頭到尾的目標就隻有‘我’,”他輕聲開口,“所以我會入睡的,但我需要你確保你原封不動把他們送出去。”
“不然,我會時刻不停地用石頭劃卡我的身體,讓我一直保持清醒,並且在最後……自殺。”
【啊……】
【太……棒……了】
【這份……心……偉大……人……】
那個聲音歎服著。
像是聽到了最想要聽到的回答一樣。
精神開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