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聶維揚坐在會議室首位,長長的會議桌兩側零星坐著幾個人,在聶維揚開口之前,眾人麵麵相覷,一言不發。
康森脖子上包著繃帶,看起來脾氣比半小時前好了一百倍,隻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一個咖啡杯。
聶維揚的墨鏡放在胸前口袋裡,他看著臂甲上的終端屏幕,偶爾打字,若有所思。
好一會兒,他確定‘t4701ai’的確在他‘充滿善意的’‘溫和’交流下,對他開放了避難所內外一萬多個攝像頭的管理權限,於是順手端起那個咖啡杯。
在一群人的瞳孔地震中,聶維揚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血。
謝邀,小時候看這集嚇哭了。
“不必驚訝。”聶維揚說,“你們得習慣這個。”
“但你在喝血……”康森喃喃。
即便禮崩樂壞一百年,這操作對這個世界而言也還是有點太先進了。兩側幾位部長默默盯著這一幕,內心各有想法。
聶維揚並不想解釋什麼,他甚至不準備和這群人套血也是一種水之類的邏輯:“是的,我在喝你的血。”聶維揚順手把重刺劍放在桌上,它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眾人紛紛喉嚨一緊。
“我親手放的。有意見嗎?”聶維揚問。
“沒有沒有沒有。”眾人迅速搖頭。
“你看,你們學會了達成共識。”聶維揚說,“恭喜,你們順利通過了一場有源者啟蒙訓練。”
他甚至還抬手鼓掌,孤零零的掌聲回蕩在會議室裡。
“不為自己慶祝嗎?”聶維揚溫和地問。
穿著工裝的後勤部長第一個開始鼓掌,然後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療部長與科研部長。一時間會議室內掌聲雷動,聽起來大家好像熱情極了正在大力歡迎新來的管理員,但事實上會議室裡的人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聶維揚——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引發了人類基因的本能反應,一個聲音不斷在他們腦海中回蕩:危險!危險!危險!
這就像小動物遇見了猛獸,一場心靈穩定性與安全感的全盤毀滅。
“現在開始,這裡,4701,”聶維揚隔著劍身敲了敲桌麵,“我說了算。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沒有。”眾人繼續搖頭。
“很好,你們學會了自行達成共識。”聶維揚說。
他抬手作勢要為他們慶祝,眾人嚇得紛紛再次鼓掌,一時間會議室內劈裡啪啦的聲音簡直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聶維揚微微歪頭。
“我下命令了嗎?”他問。
被猛獸盯上的危險感瞬間拉升,作為普通人的幾人幾乎快要貼在一起,他們感覺自己麵對的這家夥簡直不像人……
不,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惡魔!是黑暗!是混沌!是一切為人所恐懼的!
那雙紅眼睛就是邪惡與黑暗的凝聚體,但金色光芒如此正直神聖……不,不,不對,他飲用人血!這怎麼會是神聖之人的表現?
這是個超乎尋常的惡魔……
學識?資源?財富?在這樣的人麵前,受威脅的是生命本身,甚至如果這隻是個過於強大的劫匪,他們還能從容對待,但……好吧,這完全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非常好,你們學會團結了。”聶維揚說。
他露出一個令人親近的柔和微笑,起立鼓掌,並滿意地看著這群人立刻同樣起立鼓掌。
50+魅力值的說服力實在恐怖,麵對普通人時尤其如此,但當他故意恐嚇,這就會成為另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聶維揚從一開始就沒想讓所有人都認同他,雖然知道係統會為了刺激玩家主觀能動性而隨額外完成度提升更多發放獎勵,但他也隻把目標放在了80的及格線上,並決定了主動放棄部分過於難以攻略的高位角色,把重點放在普通人身上。
因為他的目標隻是‘完成任務,通關副本,得到獎勵,回去打血月上行’。如此還不如主動選擇放棄某部分人的方式,並將利益最大化。
在新世界,追求完美正如追求絕對正義,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好了,辛苦各位,請坐。”聶維揚臉上溫和的微笑真誠到晃眼,在眾人坐下後,他起身一一和他們握手:“避難所已封閉,對外信息流通也停止了,各位,接下來的日子裡——”
……‘你們的命就是我的了’。眾人想站起來又被他按回去,隻能僵硬地笑著握手,卻下意識在腦海中接了後半句話。
“——我們就要互相多加照顧了。”聶維揚微笑著說。
這是一句不能更明確的‘閉嘴,少問,聽話,配合,彆給我添麻煩’。
眾人被恐懼與危險刺激到瘋狂運轉的大腦試圖理解他的意思,雖然初次嘗試失敗了,但經過多重分析,他們還是意識到聶維揚想讓他們做什麼,於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聶維揚端起咖啡杯一飲而儘,他走到門口,桌上的長劍自動浮起,落回他腰側。它被一截皮質劍套懸掛著,銳利鋒刃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銀光閃爍,熠熠生輝。
“ai,去把杯子洗了,確保安保部長的血樣徹底銷毀,且本次會議不保留任何記錄。”他說,“還有……”
聶維揚微笑著回頭,忽然對房間裡的人擠了擠一邊眼睛。
“看,你們不是學會了換位思考嗎?”
房間裡的人愣了一下,紛紛起立鼓掌。
掌聲如雷,除康森外,他們拚命鼓掌,自己的手都拍紅了。在這荒誕的一幕中,聶維揚重新戴上墨鏡,離開了會議室。
門扉逐漸關閉,隨著鎧靴特有的行走聲音遠去,那道怪物般的銀黑色恐怖身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四位部長呆愣片刻,忽然紛紛滑坐在椅子裡。
他們慢慢互相對視了一眼,恐懼彌漫在沉默之中。良久,後勤部長出聲:“……你們也很害怕?”
“……”其他人沉默。
你小子難道不害怕嗎?!
“中心城這次派來了個能人……他的精神很正常,各位,這個人和之前三個有源者都不一樣,他一點都不瘋狂,他隻是根本沒想和我們講道理……他從一開始就把我們放棄了。”後勤部長的聲音沙啞,“我們必須配合他,否則他就算是把我們殺了,也隻是報告上多寫一條意外記錄而已。”
“…………”其他人繼續保持沉默,各有心思。
後勤部長同樣沉默。
足足十分鐘後,才有人出聲。
“總之,先配合他吧。”那人頓了一下,聽起來像是醫療部長,“避難所的運轉不能出問題,各位……但是,之前那件事……”
此後就沒人說話了。
聶維揚挑起眉頭。‘之前那件事’是什麼事?他開始產生好奇。
此刻他坐在一處仿自然環境娛樂室裡,被鮮花綠葉環繞,一群孩子圍繞在他身邊,好奇地看著他用草梗給他們編出來一隻小狗。
“大哥哥,這是怎麼做的??”“哥,你真厲害!”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聶維揚臉上笑意更濃,他靈巧地又編出一隻螞蚱,把它舉在孩子們麵前,對他們講述螞蚱與蝗蟲的區彆。
耳機在他耳邊亮著柔和的呼吸燈,嘈雜人聲從中傳出,信息在他腦海中分門彆類,歸納整齊。
“當一個地區聚集了太多螞蚱,食物也短缺,它們就會變成蝗蟲。”他柔聲對孩子們講解,“蝗蟲數量多、生命力強,難以清除,有毒害——這是環境與種信息素群影響。
“最重要的是,它們並不團結又隻會破壞,最終,隻能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