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左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吧~~~”
顧千舟整張臉都繃緊著,因為他的左手正握著一大把淤泥,而他的左手正不聽他使喚地往他臉上撲騰著。那淤泥中夾雜著汙水的腥臭味熏得顧千舟整個人都開始隱隱作嘔,可他的左手還是在不停地靠近。他能清晰地看見這團淤泥,黏糊的土腥子中還帶著一些腐敗的雜草,即使他用儘全身力氣抗拒著,可是還是一點點地縮短著距離。
“老大!我認輸!我認輸!我再也不耍滑了!繞過我吧!女俠!”
好男兒能屈能伸,顧千舟在識時務這方麵還是天賦異稟。
沈微與微微一笑,衝著師姐點了點頭。
“把左手放下,擦乾淨~~~”
隨著沈微與的口令,顧千舟的手果然緩緩地向下移動到了胸口。
“啪——”
顧千舟狠狠給了自己一掌,滿手的濘泥就這麼糊了自己一胸口。那一掌還用了他五成的力,此刻他隻覺得喉間有一口腥甜在上下翻湧著。
原本他以為世界上隻有崔南鳶這一個女人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當狗耍,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真成了狗!可偏偏他還毫無招架之力,這兩個姑娘,盯著這麼一張純真質樸的臉,乾得卻都是這樣狠辣之事,對人對防備之心甚至和他不相上下。
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曆將她們姐妹二人變成這幅模樣呢?
又是什麼原因驅使著這兩人千裡迢迢地從黔州來到京城,她們要做什麼呢?
顧千舟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這兩個女子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團迷雲一般。
既給他們帶來了一絲曙光,更多的卻是更大的疑團。
“想上來嗎?”沈微與的聲音飄渺又格外具有誘惑力,整個人都跟著輕盈了起來,像是置身在雲端之中,飄飄欲仙。
“好···”顧千舟隻覺得自己聲音都不似自己的了。
但是身子卻獲得了控製權,一個點地,他已經穩穩地停在了地麵。
關節處的銀針也被他用內力逼出,他試著活動自己的關節,沒有任何異樣。
“怎麼?”沈微與笑著說道:“打算反擊?”
顧千舟看著兩人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環顧著四周。剛剛他們鬨出這樣大的動靜,按理說這時候獄卒應該早就被驚醒,來逮人了!再不濟周圍的囚犯也會被吵醒,發出些聲響。
而今天這座監牢似乎隻有無儘的寂靜和綿長均勻的呼吸像是被人下了迷藥一般。
“放心吧!他們醒不了!”沈微與搖搖手中的鼓,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這位公子,不妨去牢房詳談?”蘇靈澤微微拂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顧千舟看著她們此刻身上的包袱,想來她們已經控製了整個監獄裡的人,也拿到了她們的東西。這樣的實力,即使他真的拚儘全力一戰,也得不償失,不妨臥薪嘗膽地跟在她們左右。
隻要不讓她們逃離自己的視線,他的任務就不算完成得失敗。
“請!請!哈哈哈!”顧千舟乾巴巴地笑了兩聲,腳還沒抬起。就發現蘇靈澤竟然真的毫不客氣地就往前走了,絲毫不在意他會不會跟上來。
幾人再次回到牢房之中。
“老大!女俠!敢問尊姓大名!”顧千舟一把單膝跪地衝著沈微與拱手作揖:“這一身本領,可否教授小弟一二?”
沈微與瞥了顧千舟一眼,又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個遍。
枯草般地亂發用三枚銅錢紮成短辮,額前散落著幾縷油膩的碎發,遮擋著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此刻眼尾下垂微眯著向上打量著她,像是一隻刺激而動的狼。目光落到了顧千舟的肩膀處,右肩微塌,左肩即使隔著囚服都能看出肌肉的輪廓。
看來他是個左撇子。
“沈微與。想學我的本事?”沈微與斜睨了一眼顧千舟。
“嗯!”顧千舟眼睛露精光,要是能學到這份本事,他以後說不定能更上一層樓。
“小老弟!”沈微與上前拍了拍顧千舟左肩:“投胎是門技術活,很顯然你沒有這個天賦!”
“她這功夫連我們的師父都沒有她厲害,而且要自小訓練。”蘇靈澤出聲解圍道:“在下蘇靈澤,是她的師姐。”
“沈老大!蘇姑娘!請受在下顧千舟一拜!”顧千舟立刻雙膝跪地磕了一個響頭。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沈微與嘟囔著說了一句:“行了!行了!起來!跪什麼跪啊!”
“好嘞!”顧千舟也不客氣,立刻盤腿坐了起來:“二位為何要冒險越獄啊?犯了什麼罪?”
“我還沒發話,你個老幺說什麼呢?”沈微與一個霸氣回掌,就嚇得顧千舟立刻蹭著地往後挪了幾分。
“女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顧千舟趕緊護住自己的頭。
“逃什麼呀!”沈微與一把捏住顧千舟的右肩,又拖著他靠近了幾步:“好!那我問你!你犯的什麼罪!逃跑了為什麼又要回來!”
“我……我……不好說……”
“嗯?”沈微與不滿意地一橫眉:“你就是這麼對你的老大的?”
“我…”顧千舟像是百般無奈一般:“我其實是…這京都的一個乞丐,咱們丐幫有規矩,我被分到偷盜裴府的任務,結果被他家的侍衛抓個正著,就進來了!”
“那為什麼要回來?”沈微與繼續問道。
“我這偷盜未遂又不是什麼死罪,頂多關十天!還不用出去乞討,乾那些營生,何樂而不為呢?”顧千舟有些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我隻要每天跟幫主彙報下任務就行了!”
沈微與和蘇靈澤對視了一眼,用眼神交流著。
“可信嗎?”(沈微與)
“我覺得他在撒謊。”(蘇靈澤)
“我再試探試探!”(沈微與)
“嗯!”(蘇靈澤)
沈微與也沒指望顧千舟能一下子就跟自己實話實說,但是謊言最不容易被戳穿的就是半真半假地說。他說自己叫顧千舟,如果真到像他說的那樣是丐幫的一個小嘍囉的話,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個頗有書韻的名字。她們黔州又不是沒有丐幫,就連那幫主都叫狗蛋,更何況下麵的小弟?
而且聽顧千舟張口說的什麼何樂而不為,這些話聽著也像是讀過一些書讀,難道京都繁盛到連乞丐都能讀得起書了?
再加上沈微與聽過他五臟六腑的位置以及回音已經確定了顧千舟就是當初在城門口那對“逃難假夫妻”中的男子,那就說明隻有一種可能性。
他也是千機閣的人!
他來到自己身邊十有八九也是為了監視自己,可千機閣的人為什麼要對她們如此監視呢?
難道她們手上的東西值得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又如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