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裴淩軒一喜,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看老爹,趕忙上前一步追問道:“那這毒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五衰纏。”
“五衰纏是什麼?”
裴知節沒有再繼續說話,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那輪明月。
年少時,大家相聚一處,也曾抬頭望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我們八閣無論身在何處,隻要望向這輪明月,便永遠都是在一起。”
命運何其殘酷,留給他們舉杯共飲的時日不過短短一月。
如今真的已經四散在天涯。
“這件事,我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說。”裴知節放下裴淩軒書桌上的奏折,長歎一口氣,悵然若失:“時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等我想好了,會差人來找你的。”
“誒……爹你……”裴淩軒再次看著父親就這麼在自己眼前消失,沒留下任何有用的消息。
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書房,盯著手裡的紅繩。
後知後覺地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不對啊!不對啊!不對啊!
按照他的計劃,現在他應該已經把沈微與手中治療五衰纏的治療方法摸清楚,也把她背後布局之人的信息也挖到一二。但是現在怎麼感覺好像什麼都沒辦成,甚至他把人都弄丟了!
這讓人還怎麼查!
“葫蘆!”
“誒!主子!”在廊簷下打盹的葫蘆一個激靈爬起身,推進門:“什麼事?”
“今天宴會上坐在角落裡的男子,我要知道他所有信息。”
“是。”
不到三刻鐘,葫蘆便抱著一卷案軸放到了裴淩軒的桌上。
“去通知孫洪章借我些人馬,報曉鼓一響,就給老子去平康坊南街峪曲,第三條街第九巷口的張智兵家的東廂房的東隔間抓逃犯,圍住了一個不許放過!”
“啊?”
葫蘆呆楞在原地,看著自己啊少爺,眼神中折射出詭異的笑容。
“什麼逃犯?”
“你說呢?”
“可……人不是你要放走的嗎?”葫蘆一語道破了真相。
“多嘴!”裴淩軒佯裝高舉手中公文向葫蘆砸去。
“是!主子!”葫蘆自然是一溜煙地就跑走了。
這沈姑娘不過才來京都幾天,已經把他家少爺迷得跟守門的阿黃似的,做什麼事都是飄飄忽忽的。
深夜原本沉睡地安詳的孫府被一聲布穀聲叫驚醒。
“這大晚上的,哪裡來的鳥叫!吵死了!”劉春花本就是個暴脾氣,披起外衣就要一探究竟。
孫洪章趕緊起身將她按下:“放心,不會有事的。你休息,我去看看。”
“老爺!”
“聽話!”
劉春花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躺了下來。
不過她心中關於孫洪章在外麵養了外室的疑慮又加重了幾層,在黑暗中緊緊握住了雙手。
現在還不是好的時機,她要好好調查清楚,抓住孫洪章的把柄再發作。這口夾生的飯她是怎麼也咽不下去,大不了她再回黔州老家去!她留春花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
不!
她已經不是姑娘了……
劉春花抬手摸了摸自己帶著皺紋的眼角,及時保養再得當還是加速乾枯瘦癟的雙手。她早就成了人人眼中那個寡淡無趣的老太婆了,沒有任何人會把目光落在除開萬年縣縣令夫人身份的劉春花身上。
回黔州?
回得去嗎?
山高路遠,路途顛簸,她一大把年紀,怕是沒等到黔州就要駕鶴西去了。
及時順順利利到了黔州,又哪裡有她住的地方呢?
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兄弟姐妹都有各自的家庭,誰又會願意收留她這個小老太婆呢?
可躺下不過半刻,劉春花便困意全無,坐起身。明明是隆冬時節她卻覺得自己渾身燥熱,臉色發紅,像是被火架著烘烤一般,背脊上更是冷汗涔涔。
“夫人,當心著涼。”春紅趕緊將炭盆捧進了些。
“不用!不用!拿遠些!再給我拿個扇子來!”劉春花索性起身靠坐在窗邊的小塌上才覺得自己稍微舒心了些:“你說什麼事會讓老爺這樣小心翼翼的,大半夜都要起來去看,還不讓我知道?”
“夫人,莫要太過憂心!許是公務繁忙,老爺一時有些疏忽。”春紅隻能無力地寬慰道。她隻能輕輕的搖晃著手中的蒲扇,希望那一點涼風能給她帶去一點點舒心。原本她家夫人性子並不是這樣的,行事潑辣,老練,遊刃有餘,但是自從去年開始葵水漸少,頭長銀絲後,性情便開始大變。
大夫診斷說是葵水竭,春紅並不太明白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病。
為什麼連個治療的藥方子也沒有,隻說讓夫人平日要多加寬心,不可過度勞累。
可她卻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明明是那樣鮮活的夫人,卻因為這個病而逐漸容顏憔悴,她會整晚整晚得睡不著,骨縫中那種酸脹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她會因為鏡中多了一條皺紋亦或是長了一條白發,而一整天鬱鬱寡歡。
平常這樣的小事,夫人定然是不會在意的。
可是現在每一個細小的事情都能挑起她的神經,可在她看來老爺和夫人從她出生起就是這樣相知相許、相互扶持的老夫老妻,她曾經還在心中暗暗想著自己未來的夫婿也能有老爺一半爭氣就好了。
“夫人,我聽聞過幾日就是菩提寺的‘七日講法’這次是覺能大師主壇,聽說他的卜卦格外靈驗,夫人或許可以一試。”春紅上前說道。
“春紅,求神問卜,是最沒用的東西。男人的心不會因為,一段禱告,一張符紙就回來的。”劉春花牽強地扯起笑臉,她拉過春紅的手,一臉語重心長:“將來你嫁人了,也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春紅不嫁人!春紅要一輩子陪在夫人身邊!”春紅一臉堅定地說道。
“你這孩子!女子怎麼能……”劉春花一怔愣,看著春紅不說話了,隻是緊緊握著她手:“好……不嫁……反正有我照著你……等我死了……”
“夫人不會死!”春紅倔強道:“夫人死了!我就跟著夫人咬舌頭去了!”
“咚——咚——咚——”
報曉鼓敲響,整整三百下。
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