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惠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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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暮春微雨。

青石板街上水霧氤氳,細密的雨絲在屋簷下織成朦朧的簾幕。

陳慶拎著兩條醃魚,踏著濕潤的石板路來到百花巷楊家。

“咚咚!”

“誰啊?”門內傳來尖銳的女聲。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張黝黑乾瘦的臉。

“你小子來乾嘛!?”

陳金花眯著眼打量陳慶,眉頭擰成了疙瘩。

以往陳慶一家來沒啥好事,大多都是來借錢。

陳慶道:“大姑,我娘做了兩條醃魚”

聽到醃魚二字,陳金花緊繃的麵皮才鬆動了些,側身讓出一條縫:“進來吧。”

屋內,楊鐵柱正佝僂著腰往爐膛裡添柴火,見陳慶進來忙用袖子擦了擦條凳:“阿慶來了?先坐會兒。”

相較於陳金花的刻薄,尖銳,楊鐵柱為人則十分老實,好說話。

“來,喝水。”楊鐵柱從灶台邊拎起一個豁口的陶壺。

陳慶剛接過陶壺,發現楊鐵柱臉上有淤青,不禁問道:“姑丈,你的臉”

楊鐵柱神色躲閃地彆過臉去,含糊道:“……前不久不小心摔的,不礙事。”

那傷痕分明是拳腳留下的痕跡,陳慶心頭一動,莫非是大姑動的手?

楊鐵柱不願多提,陳慶自然不便追問,忙轉開話頭道:“惠娘姐不在家嗎?”

陳金花哼了一聲:“那丫頭一大早就去布坊了,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工錢卻”

她突然住了口,眼睛往陳慶身上一掃,“你問這個做什麼?”

“彆以為我不知道,上回她的工錢給你被我發現了。”

陳金花冷笑一聲,“這丫頭片子,胳膊肘往外拐。”

她故意把‘往外’兩個字咬得很重。

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木盆落地的聲響。

陳慶轉頭,看見楊惠娘站在院子裡,正彎腰撿拾散落的衣物。

她比上次見麵更瘦了,手腕細得能看見骨節,發梢還滴著水珠,顯然剛漿洗完回來。

“娘,我回來了”

楊惠娘抬頭看見陳慶,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

她快步走進屋,擋在陳慶和陳金花之間:“王嬸說要借咱們的米篩”

陳金花一把拽過楊蕙娘的胳膊:“躲什麼躲?人家專門來找你的!”

她斜眼瞥著陳慶,“阿慶,你說是吧?”

陳慶道:“大姑,我就是”

“就是什麼?”大姑的聲音陡然拔高,“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鹹魚,“兩條臭魚抵幾兩銀子?”

“娘!”楊惠娘突然打斷,聲音發顫,“那是我的嫁妝,我願給誰就給誰。”

“啪!”

大姑把魚狠狠摔在地上,鹹魚沾滿了塵土。

“死丫頭!”她眉頭一皺,“你忘記誰把你養這麼大了?”

楊惠娘蹲下身要去撿,陳慶卻按住她的肩膀。

他慢慢彎下腰,把魚一條一條撿起來,輕輕撣去上麵的灰土。

“大姑。”他直起身,聲音平靜,“這魚是用青河口最肥的鯉魚醃的,我娘說您最愛吃這一口。”

聽到這,陳金花的表情僵住了。

陳慶把魚重新包好,輕輕放在灶台上,這才離去。

“阿慶。”

楊蕙娘連忙追了上去。

楊鐵柱小聲道:“阿慶這孩子不錯,雖然沒啥本事,但是人很聽話也很孝順”

“你是不是覺得我鑽錢眼裡麵了。”

陳金花突然紅了眼眶,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你以為我貪那幾兩銀子?”

她抓起惠娘晾在繩上的粗布衣裳,布料已經洗得發白,“老大離得遠,我現在就這一個閨女”

“哎!”

楊鐵柱佝僂的背似乎更彎了,他默默拾起掉在地上的火鉗,灶膛裡將熄的炭火映得他滿臉斑駁。

街巷外。

楊蕙娘一把拉住陳慶的胳膊,指尖微涼,聲音卻急切:“阿慶,我娘那些話都是氣頭上胡謅的,你彆往心裡去……”

陳慶側過臉,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放心,我沒放在心上。”

楊蕙娘抬眼瞧他,眉頭仍蹙著:“真的?”

“真的。”

他點頭,語氣平靜。

她這才鬆了口氣,眼角彎了彎:“那就好。”

陳慶目光下移,落在她交疊的雙手上,指節紅腫,裂開的細紋像乾涸的河床,有些還滲著血絲。

他眉頭一皺:“手好些沒?”

楊蕙娘下意識把手往袖口裡縮了縮,笑道:“好多了,等開春暖和了,自然就好了。”

“我這有些銀子。”陳慶從懷裡掏出幾塊碎銀,不由分說塞進她手心。

“阿慶!”她慌忙推拒,“你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哪能要你的?”

陳慶卻按住她手腕,力道不容拒絕:“我說過,會連本帶利還你。”

她鼻尖微酸,攥緊了銀子,低聲道:“……這利息可沒那麼高,我先幫你存著,等你什麼時候成親用錢的時候我再給你。”

陳慶靜默片刻,忽地輕笑:“好。”

“阿慶,家裡還有活,我要回去忙了。”

楊惠娘輕聲道:“晚上有點冷,記得多穿一些。”

說完,她便快步向著家中走去。

陳慶深吸一口氣,向著青河碼頭走去。

他剛踏入河司後院時,一陣陣喝彩聲正從演武場傳來。

循聲望去,隻見十餘名巡守圍成個半圓,場中兩道身影輾轉騰挪,拳風腿影間激起陣陣塵土。

程明抱臂而立,看得津津有味。

“頭兒!”

陳慶走了過去,“這是乾嘛呢?”

“這兩人正比試呢,我看看熱鬨。”

程明笑道:“左邊那是第一小隊的巡守王成,之前在武館學武的,修煉的一十二路七星腿,右邊那個修煉斷海拳的是朱明,家傳的武學,此前還在李家當過一段時間護院,後來得罪了主家,才來河司討生活。”

陳慶則凝神細看,隻見兩人招式淩厲非常,拳腳相交時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這與周院弟子裡點到為止的切磋不同,這兩人招招都帶著實戰的狠勁,顯然都是經曆過真刀真槍的。

場中忽然爆出一聲悶響,朱明一記“怒濤拍岸“尋找到了王成的破綻,將其逼退數步。

圍觀的巡守們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

程明微微頷首:“不愧是李府出來的護院,這斷海拳已經有幾分火候了。”

場邊有年輕巡守小聲議論:“聽說李府的月錢比尋常護院多五倍不止”

“那也得有真本事,去年李家招護院,三十多人裡就取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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