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幫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像這樣的小幫派覆滅,在高林縣內屬於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街頭巷尾議論了不過兩三日,便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畢竟在這偌大的高林縣,每天都有新的幫派崛起,舊的幫派消亡,人們早已習以為常。
三日後,周院內。
陽光透過院中那棵老槐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周良一大早便匆匆離開了院子。
師父不在,院內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有的在打磨氣血,有的則在切磋,交流。
最顯眼的就是周雨,秦烈,孫順,羅倩等暗勁弟子。
舉辦小會後,幾人常與其他院高手切磋交流,收獲頗豐。
如今他們更是定期挑選院內優秀弟子參與小會,眼見他們日漸精進,其他師兄弟也按捺不住,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融入他們的圈子
何岩像往常一樣,獨自在角落默默苦練拳法。
他的額頭布滿汗珠,粗布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卻仍不知疲倦地重複著基礎招式。
這段時間院內又來了幾個新弟子,朝氣蓬勃,充滿了乾勁。
同樣也走了幾位老弟子,這些人在武道上自知突破無望,最終選擇在氣血尚未枯竭時外出謀生。
對於何岩來說,這樣的場景已經見過太多。
熟悉的麵孔越來越少,陌生的麵孔越來越多。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都是院內最勤奮的弟子,但上天似乎從未因此眷顧過他。
陳慶將冷水浸濕的毛巾鋪在臉上,靠在場邊的藤椅上小憩。
初夏的暑氣已經初現端倪,連場邊的石磚都被曬得發燙。
何岩走過來坐在旁邊,低聲道:“陳師弟,我的氣血已經積累圓滿了,過幾日我要嘗試第二次叩關。”
第二次叩關便能夠到達暗勁!
這是一個質的飛躍。
明勁如果說是淬煉血肉的話,那暗勁便是要淬煉到骨髓當中,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周院進進出出,數十年間少說也有幾百個弟子了,能到達暗勁的不過十餘人,這些人無一不是院內精英,也是最受周良看重的存在。
無論是在院內修習,還是在外謀生,明勁高手和暗勁高手都有著天差地彆的待遇。
陳慶拿下毛巾,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那我就祝何師兄馬到功成。”
何岩苦笑著搖搖頭:“希望吧。”
他停留在明勁已經兩年多了,期間嘗試突破三四次,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如果這次再失敗,恐怕終生都很難觸摸到暗勁的門檻了。
想到這,他不禁握緊了自己拳頭。
兩人閒聊了幾句,何岩便繼續修煉了。
陳慶抬手拭去額間細汗,從身後取出一個藍布包裹,走到孫順跟前笑道:“孫師兄,恭喜喜得貴子,這是我娘親手縫的虎頭鞋,針腳雖粗,卻是份心意。”
前日孫順妻子誕下麟兒,這份賀禮來得正是時候。
孫順放下手中動作,黝黑的臉上綻開笑容:“陳師弟有心了!滿月酒你可一定要來,咱哥倆好好喝幾盅。”
陳慶笑著應道:“一言為定。”
孫順將虎頭鞋在掌心摩挲兩下,突然壓低聲音:“說起來,師弟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要不要師兄幫著相看相看?”
陳慶擺了擺手,“我暫時還沒這個想法。”
“你啊!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練武上麵了。”
孫順搖頭失笑,“看看秦師弟,說媒的都快踏破門檻了,聽說有不少富戶的小姐都托人遞過話。”
陳慶道:“孫師兄說笑,我怎麼能和秦師弟比。”
孫順撓了撓頭。
正如陳慶所說,兩人確實不同。
秦烈已然二次叩關成功,未來極有可能向第三次叩關衝擊。
這般年輕才俊,自然被各大家族爭相拉攏。
忽然想起什麼,孫順湊近半步低聲道:“對了師弟,近日縣裡怕是不太平,你習武時多留個心眼。”
他知道自己這位師弟整天埋頭練武,對於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所以這才忍不住提醒。
陳慶眉頭微皺:“出什麼事了?”
“龐都尉要回任了。”
孫順左右張望,聲音壓得更低,“他是外調來的,與本地五大家族向來不對付。去年因丁憂回鄉,如今孝期將滿”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陳慶則是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都尉統領縣兵五百人,負責城防、剿匪、緝盜。
可謂真正的實權派,就連縣令也要禮讓三分。
五大族自然不用說,乃是地地道道的地頭蛇,而且豢養了諸多門客,護院,實力雄厚。
這兩方勢力若是起了摩擦,整個高林縣都難以太平。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這兩個龐然大物碰撞波及。
陳慶暗自思忖,他更希望能有一個安穩的環境專心習武。
“若是有功名在身,明哲保身也能容易許多。”
孫順歎了口氣,“郭記最近生意也是不佳,資助也是削減大半,若是今年武科不中,恐怕我隻能另尋其他門路了”
話到一半突然驚醒,孫順局促地搓著手,“光顧說喪氣話,周師妹還等著我切磋交流了。”
孫順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陳慶點了點頭,“好,那我就不打擾師兄了。”
隨後他回自己位置,繼續修煉樁功。
他的樁功已經快到極限,突破第二次叩關到達暗勁指日可待。
而隻有達到暗勁,才有在武科高中的可能。
另一邊,孫順來到了幾人旁邊,羅倩挑眉問道:“那小子找你說什麼?”
孫順回道:“沒什麼,隨便聊聊。”
鄭子橋搖頭笑道:“依我看這小子是後悔了,想要加入小會。”
孫順連忙搖頭,“陳師弟沒說。”
秦烈道:“我親眼看到他給你送禮了。”
他剛才看的真切,陳慶遞給孫順一個包裹。
周雨聽到這,柳眉微微一蹙。
孫順臉色微紅,急忙解釋道:“就是一雙虎頭鞋”
“孫師兄,你不用為他解釋了。”
羅倩打斷了孫順的話,“當初是他自己不識抬舉。”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不屑。
鄭子橋搖頭道:“現在已經晚了。”
秦烈提醒道:“孫師兄,你在他身上花費時間完全是浪費。”
他從來不去理會那些貧寒子弟的示好,也從來不和他們走的太近。
羅倩在旁點頭,表示同意。
在她看來。
陳慶這樣的弟子根本不值得花費精力結交。
孫順嘴巴微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周雨輕輕掃了一眼包裹,道:“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了,我們繼續吧。”
孫順收起包袱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了,隻不過是一雙虎頭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