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捋著胡子琢磨了一下,“問問欽兒。其實吧,如果李家那個庶出的二小姐品行不差,來當咱們的兒媳婦也未嘗不可。我隻是覺得李家的做法太過分,對這位二小姐並沒有意見。”
褚夫人點頭,“也行。就欽兒目前這個身體,咱說句實在話,李婉茹想退婚,也不是那麼十惡不赦的一件事,李家父母幫著女兒換親,也不是不能理解。當然啦,我也是生氣的,畢竟欽兒才是我兒子。”
安國公感歎,“可憐天下父母心。”
褚夫人也歎了口氣,她的兒子確實可憐,好好的意氣風發的公子哥,一下子變成了現在這樣,但是,她還是得公正的說一句,“在這場婚事裡,最可憐的是那位被蒙在鼓裡的二小姐。”
“如果她嫁過來,我們肯定好好待她。要是以後欽兒不在了,她想再嫁,我們就為她做主,把她當個女兒來看。”
安國公兩口子商量完畢,安國公褚凜就去了大兒子的院子,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和褚邵欽說了一遍。
現在的褚邵欽,麵色蒼白,一步三喘,說話都覺得費力,整個一病美人。他平時很少出院子,也不會主動和家裡人見麵,他們看到他就會覺得惋惜、覺得他可憐,是,他是挺可憐的,但大家都用憐惜的眼神看著他,他也受不了啊!
他就老老實實在自己院裡待著,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就好了。
聽完父親的話,褚邵欽搖頭,慢慢悠悠地說道:“既然李家不想嫁女,那就算了,我們直接上門退親便是。安國公府還懼這點流言嗎?我這兒現在就是個火坑,李大小姐想逃,卻把二小姐推進來,我們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就沒道理讓人家蒙在鼓裡跳火坑。”
安國公說:“要是她知道了、也同意了呢?我和你母親肯定會善待她,她到了咱們家日子應該比在李家好過。”
褚邵欽沉吟片刻,還是搖頭,“她對嫁人後的生活的期許,和對待字閨中的生活的期許,肯定是不一樣的。人家嫁人,當然希望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白頭到老。我給不了。”
褚凜撇嘴,“你以為彆的男人給的了啊?”
“彆的男人給不給得了就跟我沒關係了。”
“就怕我們上門退親,這位李二小姐會更慘。現在的問題是,大小姐想要嫁給妹妹的未婚夫,所以才想出了換親的主意,她不是單純的不想嫁給你。
要是我們上門退親,大小姐又不想放棄妹妹的未婚夫,你覺得,李家有沒有可能讓庶女暴斃,讓大小姐替嫁?反正咱們上門退了親,大小姐一時半會找不到更合適的。替嫁也算是個不錯的方案。要讓大小姐體麵的替嫁,讓世人說不出話來,讓二小姐消失是最簡單的。”
褚邵欽:“……那位二小姐在李家的日子很不好過嗎?”
“你想也知道啊。李家要是在乎她,就不可能同意換親這種餿主意。”
褚邵欽捏了捏眉心,“既如此,那就將錯就錯吧。李二小姐嫁過來,我們好好待她。她如果想改嫁,如果我那時候還活著,就讓李二小姐名義上去世,給她換個身份再嫁。有您和母親為她撐腰,想必也沒人敢欺負她。”
“這是自然,進了咱家門,就是咱家人。”
爺倆說好了,安國公又去跟夫人彙報。
他當然是有私心的,希望兒子餘生能有人陪伴。要不然,他直接退親就得了,何必費儘口舌地說服兒子同意呢?
去調查的人回來說,李二小姐模樣不差,性格溫婉,每日就在院子裡待著,能待得住,這樣的性格才能和欽兒過到一起去。
褚夫人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她之前見過李婉茹,但是沒見過李家這位二小姐,李夫人也不帶她出來應酬。
褚夫人好奇,想提前見見兒媳婦,但是人家不出門,她也不好主動上門去看。
李望瑤心腸好,決定滿足褚夫人的好奇心。
離婚期僅剩十天的時候,她帶著海棠和芍藥出門了,打算先陪著她們去賣繡品,再去珍寶閣給即將嫁人的姐姐買份禮物。
路線她也沒藏著,直接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
她這邊一出門,褚夫人就知道了。然後,她也帶著人出發了,先行去了珍寶閣,在那裡等著。
非但如此,她還拉上了褚邵欽。
反正是坐轎子,累不著他,讓他出去透透氣也好。
褚邵欽不忍拂了母親的好意,便跟著她一起出門了。
母子倆到了珍寶閣,大掌櫃親自接待,各類名貴飾品都搬到麵前供他們挑選。
褚邵欽隻坐著休息,不管這些事,他對女人的飾品沒什麼興趣。
就在他意興闌珊的時候,李望瑤帶著兩個丫鬟進來了。
“掌櫃的,有什麼新樣子,適合給姐姐添妝的,您給推薦一下。”
聲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褚邵欽母子倆同時抬起頭看了過去。
褚夫人身邊的人探身對她耳語:“這就是李二小姐。”
褚夫人一眼望去,頓時心生喜悅,她甚至都不用去看她的五官和具體的長相,那根本不重要。這姑娘給人的感覺,就像春風一般柔和,又如夏花一般絢爛,她朝氣蓬勃,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這就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讓人看一眼就充滿歡喜。想看她笑、看她鬨,看她穿著漂亮的衣服在你眼前嘰嘰喳喳地說話。
沒受傷之前,她的兒子也是這樣的。雖然她兒子沒那麼活潑。
褚夫人心裡又高興又傷感。她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頓時笑了起來,傷感消失無蹤。
褚邵欽顯然和她一樣,對李二小姐心生喜愛。他的眼睛隨著李二小姐一起挪動,看得專心極了。
“小姐,這幾種都挺合適的,您看看。”
掌櫃的給李望瑤推薦了幾款,李望瑤從中選了個最貴的,“姐姐嫁得好,首飾得戴貴重些的。”
選完這個,她又選了一支素雅的簪子給自己,還讓身邊的丫鬟也都選了一支。
買完東西,結完賬,主仆三人便離開了。
褚邵欽讓接待他們的大掌櫃把剛才接待李望瑤的人叫了過來。
事實上,接待李望瑤的隻是一位夥計,李望瑤知道這一點,稱呼他為“掌櫃的”隻是一種習慣。
小夥計趕緊進來,給掌櫃的和貴客見禮。
褚邵欽看了褚夫人一眼,褚夫人便問道:“剛才那位小姐還有看上其他首飾嗎?”
小夥計撓頭,“她沒說。隻是有幾件首飾她看的時間久一點,似是喜歡。”
“都包起來,我要了。”
“哎。”
小夥計是個機靈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確實有幾件首飾李望瑤多看了幾眼,他都包了起來,又根據李望瑤的審美,挑了幾件更名貴的摻在裡麵,一並送到了褚夫人麵前。
褚夫人又選了幾件,準備一並送給未來兒媳婦做見麵禮。
娘倆沒多逗留,帶著東西回了家。
褚邵欽跟褚夫人說:“首飾給我吧。”
褚夫人逗他:“給你做什麼?那是我要送人的。”
“娘~”
“德行。”
褚夫人踮起腳拍了拍兒子的狗頭,把首飾都給了他。
褚邵欽回到自己的院子,讓書童給他鋪紙研墨,他極擅丹青,記性也極好,沒過多久,李望瑤的形象躍然紙上,褚邵欽看著畫中人,忍不住露出個笑模樣。
☆
李望瑤回了家,帶著她買的簪子去了李婉茹的院子,“姐姐,這個給你。妹妹恭賀你新婚大喜。安國公府的婚事,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呢。”
說了要送給她,就是要送給她。
李家現在有安國公府的人監視著呢。她可是個言行如一的人。
李婉茹拿過簪子看了看,臉上的笑容有點神秘,“同喜。妹妹說得對,那確實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
她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隻有她一個人能看見的光幕,臉上的表情越發自得。光幕上都在嘲笑李望瑤,即將跳進火坑而不自知,果然十分愚蠢,不配當女主,他們還誇獎李婉茹行事果斷,羨慕她有一對偏心眼的父母。
父母偏心這件事,隻要你代入的是被偏愛的那一方,就能歡欣雀躍的接受,隻要你代入的是不被偏愛的那一方,天就塌了。
李婉茹能看到的光幕上,大家都是代入李婉茹的,自然大力為李毅銘和李夫人的偏心叫好。
李望瑤能看見光幕,她不在乎大家說了什麼,無所謂,她會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原主的死,這些光幕後麵的人都出了一份力。
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李婉茹能看到光幕,不知道他們的言行會影響到這個衍生世界的劇情走向和人物命運,但是現在,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
他們知道李婉茹能看見,並且根據他們的提示做出改變。所以,他們極力劇透,給李婉茹開掛。
幸好這些人隻知道小說劇情,隻能看到李婉茹視角的真實世界,能開的掛有限。
光幕後麵的人以救世主自居,他們想讓李婉茹過上好日子,這沒錯,但李婉茹的好日子建立在原主的性命之上,那就錯了。
在小說劇情裡,李望瑤並沒有害過李婉茹,一點都沒有。
這些人幫助一個人過上好日子,把另一個人踩進泥裡,簡直不要太雙標。
小花妖讓滾滾找到光幕後麵的人,給他們施了反噬咒。
他們不是喜歡偏心的父母嗎?那就讓他們也擁有這樣的父母好了。隻是可惜,他們不是被偏心的那一個。就算有的人是獨生子女,也照樣不得父母喜愛。
他們不是喜歡把無辜的人推進火坑嗎?那就讓他們也成為被推進火坑的那一個。
大家都是人,憑什麼人家原主就要成為這些人惡念的承受者呢?
等到李婉茹嫁到徐家,一切都成定局,這個光幕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是上輩子他們幫助李婉茹害死原主的因果,他們還是要承受。
和李婉茹演了一會姐妹情深的戲碼,李望瑤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夫人親自來找她,給她看自己的嫁妝單子,不但有金銀珠寶,還有店鋪,李望瑤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嫡母,這些我不能要,都給姐姐吧。”
“給你你就拿著。到時候這些都會跟著你去徐家。”
“不!我不要。我有自知之明,哪些是我該拿的,哪些是我不該拿的,我很清楚。”
“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分得這麼清乾什麼。”
“既如此,那就多謝嫡母了。嫁妝單子可有在官府備案?”
“已經備了。”
李夫人表麵笑容和煦,內心卻是嗤笑不已,說得好聽,還不是想要?
這些嫁妝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給茹兒的,都是實在東西,由她帶進徐家,就算以後發現兩個女兒進錯了門,也隻會將錯就錯,把這份嫁妝改到茹兒名下,把茹兒名下的嫁妝改到李望瑤名下,難道還能交換嫁妝不成?
她相信安國公府乾不出這樣的事。更何況,她真正給李望瑤的嫁妝明麵上看著也不差。
李夫人想要收回嫁妝單子,李望瑤說:“先在女兒這兒留著吧,女兒沒見過這許多東西,想好好看看。”
“那就留在你這兒。過兩天你再給我。”
“好。多謝嫡母。”
李夫人笑道:“彆跟母親客氣。嫁衣明天一早送來,是我請人現做的,跟你姐姐的那套很像,到時候你們倆一起嫁人,嫁妝差不多,嫁衣也差不多,就跟一對孿生姐妹一樣,那場麵一定很喜人。”
李望瑤也笑了,“能跟姐姐一起嫁,是女兒的榮幸。女兒一定會好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的。”
☆
李夫人走了以後,李望瑤去了趟官府,表示要把自己名下的嫁妝贈送給嫡姐,“嫡母和父親心疼我,我做女兒的,自然要好好回報。這些嫁妝不是我一個庶女該得的,所以,我想把嫁妝送一部分給嫡姐,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大人很驚訝!但是大人沒理由反對。她又不是要強占彆人的東西,而是要把自己手上的東西送出去,他為啥要反對啊?
走出官府的李望瑤,手裡有了兩張新的嫁妝單子,蓋著官印的。
兩天後,她把嫁妝單子還給了李夫人,怕她出幺蛾子,還給她施了障眼法,讓她看到的內容還是跟之前一樣。李望瑤順便拿走了李夫人手裡那張原本的給“李婉茹”的嫁妝單子。
婚禮前一天半夜,李望瑤花了點時間把倆人的嫁妝按照新的單子分類。
出嫁當天,李家張燈結彩。
兩頂一模一樣的花轎停在那裡,兩個一模一樣的新娘子被扶上了花轎。
她們的陪嫁丫鬟卻沒有出來,被李夫人叫去訓話了,無非是叮囑她們要好好照顧小姐之類的話。
李夫人打算的是,等到丫鬟出來了,讓李望瑤的丫鬟站到李婉茹的轎子兩邊,讓李婉茹的丫鬟去李望瑤那兒。
新娘子都是蓋著蓋頭的,丫鬟卻是露臉的。到時候,李望瑤的丫鬟就會引著轎子跟著徐承走,而李婉茹的丫鬟會跟著安國公府的人走。
這兩頂轎子彆人分辨不出來,李夫人卻可以。她覺得自己不會弄錯。
事情也確實如她所設想的那樣順利,畢竟各方都在出力,想不順利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