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茹的轎子先走,她是嫡長女,嫁的又是國公府,自然事事以她為先。
她後麵跟著的,是她的嫁妝。
長長的嫁妝。
一開始,看著一箱箱嫁妝被抬出去,李夫人還麵不改色,沉穩大氣。
但是,隨著東西越抬越多,李夫人的淡定消失無蹤,她忍不住說道:“不對呀,我給茹兒沒有準備這麼多的嫁妝。是不是弄錯了?”
賓客們瞬間就精神了。
同天嫁兩女,要出紕漏了嗎?
這個時候,李望瑤的陪嫁丫鬟、正站在真正的李婉茹轎子邊的海棠和芍藥發聲了,“稟夫人,沒有錯。夫人慈愛,給二小姐準備的嫁妝和大小姐差不多,二小姐感激不已,她要報答夫人,所以便去衙門更改了嫁妝單子,把自己名下的一部分嫁妝贈予了大小姐。”
轎子裡的李婉茹差點擰碎了手中的帕子。
李夫人氣得七竅生煙,差點站立不穩,還是嬤嬤扶著,她才穩住了,“瑤兒怎麼能這麼做?她真是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
海棠說:“夫人的心意,小姐感念於心。正是因為夫人如此疼愛二小姐,二小姐才把嫁妝贈予大小姐的。畢竟,大小姐才是夫人嫡出啊!她的嫁妝理應比二小姐多些。”
說實話,海棠和芍藥都有點緊張,但是小姐囑咐了她們,要是夫人問起,就要這麼說。一方麵突出夫人的慈愛,另一方麵要格外突出李望瑤小姐謹守本分、知恩圖報的美好品格。
她倆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把嫁妝贈給大小姐,但是,她們是做丫鬟的,主子怎麼說,她們就怎麼做。
果然,聽完兩個丫鬟的發言,賓客們都開始議論起來,誇獎李夫人,誇獎李望瑤,讚美李婉茹和李望瑤姐妹情深。
李夫人和李毅銘隻好強顏歡笑,打落牙齒和血吞。就算心有不甘,他們也不敢鬨,畢竟是做了虧心事的。
而且今天,褚家的病秧子竟然打起精神親自來迎親了,他們但凡敢鬨一點點,萬一氣到了褚家的病秧子,他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換親對褚家來講可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畢竟娶誰不是娶?李望瑤長得又不差,而且還越長越好看,現在也是記名嫡女了。就算他們不喜歡李望瑤,大不了休妻再娶,對褚家來講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褚家的病秧子是安國公府的逆鱗,萬一他氣到了,不光褚家會找麻煩,和病秧子交好的太子殿下也會找麻煩。
所以這會,李毅銘和李夫人非但得強顏歡笑,還是儘力往回找補,突出李夫人對庶女的慈愛,正是因為愛庶女,所以不但把她記名成嫡女,還給她安排了不菲的嫁妝,所以庶女的嫁妝變少了,她才會著急。
大家嘴上誇著李夫人,心裡卻在罵她傻。就算再怎麼疼愛庶女,再怎麼想給自己搏個好名聲,也不能超過自己的親生女兒吧?
李婉茹心在滴血,盤算著該如何把嫁妝再要回來。但是她估計可能性不大,李家擅自換親,本來就站不住腳,還敢去安國公府要嫁妝?那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人家,李家就是不想嫁嫡女,就是要送一個庶女過去應付你們!
李家沒這個膽子,這個啞巴虧,他們吃定了。
李婉茹閉了閉眼,在心裡安慰自己,沒關係,褚邵欽早死,就算守著嫁妝又如何呢?還不是要守寡,還不是要孤苦一生?
她就算是現在少了嫁妝,也沒什麼關係,母親還會補貼她,等以後徐承飛黃騰達,她照樣有權有錢有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
李望瑤坐在轎子裡,看著李家的小小鬨劇,小臉笑得跟花一樣。
她當然可以偷偷把李家的東西全拿走,包括李婉茹的嫁妝,但是,想了又想,覺得還是這樣光明正大的殺人誅心更好。
她要讓李夫人、李毅銘和李婉茹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還要有苦說不出。
這些都是開胃小菜,接下來才是獵殺時刻。
雖然有了一個小插曲,李婉茹的花轎還是順利被抬走了。
海棠和芍藥麵帶微笑跟著轎子進了徐家,她們倆是真的不知情。
李夫人和李毅銘將“事成於密”貫徹到了極致,就連她的三個兒子,她都沒說。
到了徐家,拜完堂,海棠和芍藥就被徐家人帶到一邊休息,伺候李婉茹的人換成了徐家的丫鬟。
她們倆不肯,隻說伺候慣了,這個時候,蓋著蓋頭的李婉茹發話了,“下去吧。”
她儘量模仿了李望瑤的聲音,又隻說了三個字,海棠和芍藥沒聽出來,乖乖地去休息了。她蒙著蓋頭坐在婚床上,看著眼前祝福她新婚大喜的彈幕,被嫁妝風波引起的不快消失了不少,
徐承沒在外麵應酬太久,找了個借口趕緊回了房間,掀開了李婉茹的蓋頭,這倆人還對演了一波,都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徐承知道李婉茹肯定是知情的,李婉茹並不知道徐承也猜出來了,正在配合她演出。
李婉茹淚眼婆娑,“這可怎麼辦,我們已經拜了堂,妹妹也到了安國公府,那邊至今沒有消息傳來,可能已經入了洞房。我現在去安國公府,恐怕也沒有結果了。”
徐承麵露難色,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既如此,我們也隻能將錯就錯了,這說明我和李二小姐沒有緣分。茹兒,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李婉茹看著徐承的臉,破涕為笑,“我願意。”
倆人喝了交杯酒。
李望瑤在酒裡給他們下了絕育丹。
徐家子嗣單薄,就隻有徐承這一個兒子,繁衍對他們家來說是大事。
喝完了交杯酒,倆人準備直接洞房了,光幕熱鬨非凡,全都是探討徐承有多厲害的,李婉茹又羞又喜。還有人說:“女配逆襲已經完成了。徐承很厲害的,而且很能生,你們一定會白頭到老,子孫滿堂的。我們幫助女配逆襲的任務結束啦,再見。”
這條彈幕一出現,光幕就消失了。
李婉茹有些心慌,但是想到自己已經“完成了逆襲”,又很快淡定下來。
而另一個世界,那些致力於幫助李婉茹逆襲的人眼前卻出現了光幕,提示語隻有一句:“感謝您以自身氣運助力女配逆襲,女配對您感激不儘。”
這些人頓時傻眼了,他們知道能量是守恒的,也知道女配肯定是運氣不好,所以才過得不好的,那她逆襲應該是剝奪女主的氣運啊,怎麼能搶他們的氣運呢?
這幫家夥發出呐喊,“我不要助力什麼女配逆襲了,把我的氣運還給我。”
光幕表示:“一經送出,就要不回來了呢。而且,您的氣運不光給了女配,也分了一些給女主。因為那個世界有定律,女主的氣運要比女配好。女配能在您的幫助下過上好日子,女主就會在您的幫助下過上更好的日子。您放心,我們包售後的。會不定時向您發送女主和女配的幸福生活的。”
光幕閃完就消失,留下一大批人氣急敗壞。
他們這段時間運氣確實變差了,本來不偏心的父母開始偏心了,本來愛著他們的父母開始和他們疏遠了,本來正常的發言就會被人蛐蛐成茶言茶語,本來還算可以的人緣突然變差了,大家都拿有色眼鏡看他們,拿顯微鏡挑他們的毛病。
他們之前還以為是周圍的人個色、不合群、故意找茬,沒想到是他們自己氣運變差,被這個世界討厭了。
怎麼會這樣?
早知道就不嘴賤了!李望瑤和李婉茹過成什麼樣關他們屁事!再說了,那是古代!李婉茹和李望瑤遵從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婉茹嫁到安國公府也是想要榮華富貴,她自己出了那麼多騷操作,被安國公府嫌棄,那也是應該的。他們怎麼就鬼迷心竅一樣覺得她可憐呢?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懊悔,他們已經送出去的運氣也回不來了。接下來,他們會這樣萬事不順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李望瑤確實收割了一點他們的氣運。
這幫家夥說的沒錯,能量是守恒的,此消彼長,這兒多了,那兒就會少點。
他們想要李婉茹過上好日子,卻什麼都不付出,隻想著從原主身上薅羊毛,那就不合適了。
這份氣運,還是他們自己出吧!
刀子割在自己身上,他們也知道疼了。
不過,她憑實力薅來的運氣,憑什麼用到李婉茹身上?當然是用到自己身上。
☆
李望瑤進了安國公府,順順利利的拜完了堂,被送進了洞房。
褚邵欽因為身體不好,根本無需在外應酬,直接跟她一起進了房間,留下安國公和褚逾明在外麵招待賓客,太子殿下親至,皇帝也送來了賀禮,現場氣氛熱烈而有規矩。
屋子裡,李婉茹的陪嫁丫鬟也被支了出去,褚邵欽挑開了新娘蓋頭,看著麵前如出水芙蓉一樣清麗的美人,用儘了全部力氣才壓製住不受控製想要上揚的唇角,做好準備跟小花妖拚演技。
紅蓋頭揭掉,李望瑤的視線一下子就明亮了,她本來低垂著的眼瞼緩緩抬起,本來羞怯中帶著喜悅的眼神在看到褚邵欽的一瞬間就睜大了。
她是見過徐承的。眼前這個明顯不是。
“你是誰?”
小花妖是沉浸式演技派,她真的在心裡說服了自己,她對此毫不知情。
褚邵欽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本來醞釀好的演技又收了回去,溫聲安撫道:“彆怕,我是褚邵欽。”
“姐夫?我怎麼會在這兒?”
褚邵欽差點被這聲“姐夫”喊破防。
他深呼吸,又歎了口氣,“看樣子,大概是忙中出錯,你和李大小姐的花轎抬錯了。”
李望瑤越發驚慌,大眼睛已經變得濕漉漉,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這都能錯?那怎麼辦?”
褚邵欽說:“我派人去李府問問,再去徐府看看,如果你姐姐和徐家公子已經洞房了,那就隻能委屈你,留在褚家了。”
李望瑤六神無主,“我也去!”
“這種事,哪能讓你拋頭露麵?你安心待在這裡,等我派人去處理。”
“嗯。”李望瑤又垂下眼瞼,“現在還早,姐姐和徐公子應該沒有洞房吧?而且,我和徐公子見過麵的,他認識我,看到姐姐不是我,應該不會洞房。”
她揪著褚邵欽的衣袖,眼巴巴地問道:“他們不會吧?姐夫?”
褚邵欽知道她是想從自己這兒尋求認同,但是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不能隱瞞。
他歎了口氣,在李望瑤身邊坐下來,擺出了促膝長談的架勢,“我身體不好,你知道吧?”
李望瑤點了點頭,“聽說了。”
她側身打量了褚邵欽兩眼,“看著還行。”
褚邵欽笑了一下,“我的身體確實不好,一呼一吸間都會疼痛不止。”
痛苦得他都快要失去求生欲了。不過這幾天,他積極治療,讓幾位太醫商量著給他換了藥方,大概也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感覺痛苦都減輕了一些。
他決定了,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日日痛苦,也要好好活下去。
把瑤兒交給彆人照顧他可不放心,還是得他自己親自來。
李望瑤安慰道:“姐夫會好起來的。”
“那是未知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是你姐姐看不上我這個病秧子,不想嫁過來,所以特意把你的婚期提前,就是為了換親?”
李望瑤眨了眨眼,很顯然理解不了這件事,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換親?!”
“嗯。換親。你姐姐不想跳我這個火坑了,所以把你推了進來。”
“姐夫才不是火坑!我雖然不常出門,也聽過姐夫大名,京城裡喜歡姐夫的姑娘多的是,我姐姐也是其中一個呀。”李望瑤放下自己的事,優先為褚邵欽說話。
褚邵欽心裡熨帖極了,他很想問“那你呢,你喜不喜歡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又不是金子,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喜歡。
而且,他看瑤兒眼神清澈,看到他隻有驚訝、驚慌,沒有絲毫愛慕之情。人家都不認識他,怎麼可能喜歡他?頂多聽過他的名字而已。
更彆說他病了這一陣子,形象受損,早已不是之前豐神俊朗的樣子了。瑤兒不嫌棄他就是好的。
褚邵欽說:“那是以前。”
李望瑤不說話了,又過了一會,才說道:“如果姐姐的目的就是換親,那現在肯定已經洞房了。”
她又沉思了一下,說道:“難怪嫡母會給我那麼多嫁妝,原來那根本不是給我的,就是給姐姐準備的。可惜遇上了我這個笨蛋,特意跑到官府把嫁妝還給姐姐了。”
想到這兒,李望瑤忍不住發笑,“她們這算不算自食惡果?咎由自取?”
“算。”褚邵欽說,“瑤兒不是笨蛋。瑤兒是太善良了,老天爺不會讓善良的人吃虧的。”
李望瑤得意道,“那可不!我真是個好人。”
褚邵欽不再壓製自己的嘴角,任由它瘋狂上揚。太可愛了!真的太可愛了!
聊了這麼多,李望瑤終於想起了李婉茹和徐承,催促道:“姐夫,你快讓人去看看,我姐姐和徐公子洞房了沒有?”
時間拖得差不多了,褚邵欽便爽快答應,“我出去安排。你在這裡等我,想要什麼就吩咐丫鬟婆子去做。”
“嗯。”
李望瑤乖乖坐好,還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