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們把京城的宅子鋪子賣了,回老家生活吧?以後孩子們出人頭地了,咱們再回來。”張夫人這樣跟丈夫提議。
張禮歎道:“我何嘗不想呢。我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待在京城也是不自在。以前的同窗好友和同僚們,個個都比我強,比我健康。
他們來看我,我總覺得他們是來看笑話的。他們現在都是當官的,就我一個是平頭百姓。我也想回老家,那兒地方小,我回去還是京城四品大員告老還鄉,依舊受鄉裡鄉親敬重。
但是我又想著,老二老三也快要科考了,京中名師多,書院比家鄉那邊要好,他們在這兒讀書,應該更能出頭。左不過再堅持幾年,等他們科考完了,一切自有分曉。而且,京中的宅子,要賣出去容易,想再買回來可是有點難。我思來想去,也是拿不定主意。”
張夫人斂眉沉思,半晌,才說道:“老爺自己的學問就不差,何不親自教孩子們讀書呢?日常也有點事做,免得日日寂寥。咱們的生意每況愈下,最近都開始賠錢了。長此以往,隻怕生活無以為繼,還不如早早下定決心,咱們倆不至於老了以後受苦。”
老二老三科考都是三年以後的事,要是他們考不過,那就是三年又三年。她這輩子,還有幾個三年?而且,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她是他們的嫡母沒錯,但誰知道會不會養出兩個白眼狼來呢?
她現在當家做主,自然可以壓製兩個妾室和她們的孩子,等以後她老了呢?等她老的不能當家做主的那一天呢?
誰知道會是什麼情景!
她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張禮不說話,他自己讀書確實還可以,之前教導張昀也有些心得,但是他現在嘴歪眼斜,說話都不方便,根本沒有這個精力教他們。剛剛和夫人說了這麼幾句話,他就已經累得不行了。怎麼教?
張夫人看他這樣沉默,想了想,又說了幾句:“回了老家,咱們心情放鬆了,說不定老爺的身體還能有轉機,總比在京中這樣熬日子強上許多吧。”
事情牽扯到自己,張禮很快就下定了決心,“那就聽夫人的,回老家吧。”
夫妻倆說定了,張夫人就對外放出風聲,要賣房賣地賣鋪子,報價也是正常價。
但是卻無人問津。
聽到了風聲的人,大部分都是和張家相熟的人家。大家都不好意思買,有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嫌。大家也不差這點錢,不想因此而讓名聲有損。
沒辦法,張夫人隻好委托了牙人,托他們去打聽誰家要買房買鋪子,讓牙人從中撮合。
最後,地賣出了正常價。房子隻賣出了正常價的一半,鋪子更是隻賣出了正常價的三分之一。
蕭琬傳播了一點謠言,說張家的宅子風水不好,所以才導致張家快速敗落。買這個房子就等於給自己預定一個悲慘人生了。
這時候的人普遍都信這個。
至於鋪子,張家的鋪子生意不好,彆人也擔心以後無法盤活。
所以,宅子鋪子都少有人問津,最後賣出了一個超低價。
能賣的都賣了,東西都整理完了,張夫人這才去郊外的小宅子裡看張昀。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荒唐,張昀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糟糕了,臉色蠟黃,有種行將就木之感。
他看著張夫人,臉色平靜的不像話,“娘,現在你滿意了嗎?這回,你是不是要徹底放棄我了?當初在裴曄那兒,給裴曄和蘇蘇下藥的人,是你派去的吧?你想讓我看到他們倆在一起,想讓我放棄蘇蘇,是不是?”
人徹底廢了,腦子倒是回來了一些,張昀每日裡想來想去,還真讓他琢磨出一點東西。哪有什麼神秘人?裴曄要是有神秘人護著,還能混到現在這個地步?
最大的可能是他娘,他娘看不上蘇蘇,不想讓他們在一起,又不想跟他鬨,便想出辦法讓他自己放棄。
“是我。我的確看不上她,正經女人誰會腳踩兩條船?嘴裡說著愛你,卻整日和裴曄混在一起,以後你們要是生了孩子,我都不知道那是你的還是裴曄的。這樣的女人,我怎麼能讓她進門?”
“那你就可以去害一個無辜女子嗎?蘇蘇因為這件事,被趕到莊子上,被趕到尼姑庵裡,被毀了容,被打斷了腿,她的人生,都被你毀了。”
“她無辜?她要是真的無辜,就不會勾搭著你又勾搭著裴曄,讓你當個烏龜綠王八。我是給她下了藥,但你沒聽大夫說嗎,藥效奇差,隻要洗把臉就能好,她卻偏偏和裴曄抱在一起,那就說明這倆人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他們就是想在一起!我隻是順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而已。”
“娘!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你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卻還說這樣的風涼話!是,蘇蘇多情,她愛我,又愛著裴曄,那又怎麼樣?她和裴曄相處,並沒有越雷池一步。以後她也隻會跟我好好過日子。
如果沒有你推那一下,蘇蘇永遠不會墮入深淵。你毀了她,也毀了我,卻還可以理直氣壯的指責彆人,你真的太過分了!”
張昀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的,是我自己願意的!娘,你怎麼不直接殺了我呢?你直接殺了我,就不用擔心我會娶蘇蘇過門了,你直接殺了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好過我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終於有了情緒波動,氣急敗壞的雙手捶床。
張夫人也哭,“你是我兒子,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兒子,我懷你生你吃了多少苦,我養育你又廢了多少心血,我多想你未來萬事順遂,想你一世無憂,我費儘心力幫你鋪路,想讓你少吃點苦,少走點彎路。我做錯了嗎?你告訴我我做錯了嗎?”
她拍著胸口,一聲聲質問。
這段時間,張夫人心裡也積攢了很多壓力,母子倆互相對著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