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昀說:“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是我廢物,我無能,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好兒子。你都已經把我帶回家看管起來了,為什麼還要模仿蘇蘇的筆跡寫信給我求救呢?如果不是那封信,我根本不會去翻牆,也就不會摔成個癱子。”
整天和雲蘇蘇在一起,倆人也複盤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和雲蘇蘇都覺得,那封信也是張夫人的手筆,同樣是為了陷害雲蘇蘇,同時對張昀實施更加嚴格的看管。隻是沒想到,張昀竟然因此而摔癱了,所以張夫人在跟雲蘇蘇聊起來的時候不承認信是她寫的。
“信不是我寫的。我今天給你透個底,我隻讓人給裴曄和雲蘇蘇下了點催情藥。後來,你出事之後,是我劃花了雲蘇蘇的臉,又打斷了她的腿,因為我覺得,你變成這樣,她難辭其咎。
再後來,我讓人把裴曄弄到這兒來,日日鞭打他泄憤。因為我懷疑幕後黑手是平陽王。是他想要對付裴曄,才牽連到了你。那我牽連一下裴曄也是理所應當。其他的事情,都不是我做的。”
張夫人情緒發泄完,又重新恢複了平靜。她已經放棄這個兒子了,沒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費精力。
張昀問她:“真的不是你?”
“不是。是我做的,我認。到了如今這步田地,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不是我做的,誰也彆想栽贓給我。
我和你父親之前雙雙中風,我治了一段時間,基本上恢複正常了,你父親卻沒有這麼好運氣,他現在行動不便,已經辭去官職。我們賴以謀生的鋪子也經營不善,家裡入不敷出了。
我和你父親商量了一下,我們要回老家生活。家裡的宅子、鋪子和田產都賣掉了,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要走了。
你父親拚儘全力,從小地方來到京城,我們風光了一陣子,現在,都被打回原形。人生就是這麼無常。
昀兒,我之前野心勃勃。我想著,你父親仕途順利,你科考高中,然後你結婚生子,我再培養孫子,我們家一代一代就這樣傳下去,說不定以後就能發展成世家望族,我想得太多了,想得太好了,所以我不允許雲蘇蘇這個意外進入我的生活。
我做了一些錯事,害了雲蘇蘇,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我跟你道歉,是我錯了,錯得離譜。我生了你,養了你,也害了你,這輩子就這樣吧,下輩子,我們不要再做母子了。”
“你要丟下我了嗎?你不管我了?”
“不,我是來帶你走的。我會帶你和雲蘇蘇一起走,我會養著你們,直到我死。”
張昀沒再說話,他其實不想死。
張夫人帶走了雲蘇蘇和張昀,隻留下了一個裴曄。
雲蘇蘇是她直接害的,她毀了人家的容,又打斷了人家的腿,現在想來,也覺得自己過分了。
但是裴曄的傷跟她沒關係。她隻是把裴曄從乞丐堆裡挪到了這兒而已。
她並不為當初給裴曄和雲蘇蘇下藥的事感到愧疚,但是後來遷怒雲蘇蘇,直接對她動手,那是有點衝動了。
蕭琬覺得張夫人這個人挺複雜的。世人大都恃強淩弱、欺軟怕硬,張夫人倒沒有沾染這個惡習,某種程度上,她還有點憐惜弱小,對下人挺寬厚的,倒是對付起跟她平級的或者更高一級的人來,更加心狠手辣。
雲蘇蘇是個例外,誰讓她動到張夫人的命根子了呢。
原世界裡,張昀當場退婚,他心有所屬的事情眾所周知,張夫人哪怕心裡再怎麼反對,也沒辦法阻止他和雲蘇蘇成親。鬨了這麼一出,沒有好人家的姑娘會嫁給張昀了。他找不到更好的,隻能娶雲蘇蘇。
成親以後,張夫人和雲蘇蘇的關係也不好。看雲蘇蘇各種不順眼。
張夫人有手腕,雲蘇蘇有張昀,雙方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
後來,張昀追著雲蘇蘇走了,他記恨母親對他和雲蘇蘇做的事,堅決不再回來。
張夫人後半輩子也是沒有親生子依靠的。
兩輩子,她的兒子都是叉燒。
☆
張家要離開京城,之前交好的人家都去送彆了一下。
明明都在京城,明明距離上次見麵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但是大家卻都有一種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之感。
來送彆的人回去以後都仔細研究張家的案例,希望從中能總結出經驗教訓,避免敗家之事發生。
蕭家也去了。蕭逸和孟棠帶著蕭琬一起去的。
說起來,蕭琬和張夫人上次相見,還是在她的及笄禮上。那時候,雖然張夫人也有點焦頭爛額了,但還是勉強維持著社交和體麵,去參加了蕭琬的及笄禮,還送了禮物給她。
這一次,蕭家也回送了。
張夫人看到蕭琬,歎道:“這才多久沒見,琬兒姿容越發出眾了。”
以前隻覺門當戶對,蕭琬容貌姣好,家教家世都不差,是她中意的兒媳婦人選。
今日再看,蕭琬出落得花容月貌,舉止嫻雅得體,態度不卑不亢,麵對她的時候,甚至還有幾分親昵之態,要單從她的態度來看,完全看不出她對張家有什麼怨懟,隻覺得她依舊是那個親近她的鄰家小姑娘。
但越是這樣,張夫人心裡越是打鼓。這孩子一開始做生意手段就淩厲果決,絕對不是個傻乎乎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更大的可能是,她心思很深,就連她也看不透。
張夫人心裡再次感慨,要是張昀沒有眼瞎,沒有看上雲蘇蘇,那該多好。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了。而且,張昀也配不上現在的蕭琬,哪怕他沒受傷依舊青春飛揚的時候,也配不上現在的蕭琬。
聽著張夫人的誇獎,蕭琬隻是羞澀一笑,沒再多說什麼。
孟棠和蕭逸跟張禮夫妻倆閒聊幾句,說了些委婉客套之言,一家人便告辭離開了。
張家人離開了京城。
裴曄還在京郊的荒野裡頑強地活著。張夫人給他留了些吃的,一時半會餓不死他,但也快了。裴曄已經彈儘糧絕了。
這天晚上,蕭琬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