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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破敗的藍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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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方銘一行人終於抵達藍田縣。

說是縣城,實則不過是幾個稍大的村落。黃土夯築的城牆低矮斑駁,城門上的"藍田"二字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

街道狹窄,兩旁是低矮的茅屋,偶爾有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探頭張望,又很快縮了回去。

縣衙比想象中還要破舊,門前的石階缺了一角,漆色剝落的大門半開著,仿佛許久無人打理。

然而,就在方銘剛下馬車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衙內走出——馮劫。 他依舊穿著那身素色官袍,雙手攏在袖中,神色平靜地看著方銘一行人。 "馮大人?"方銘略感意外,連忙上前行禮。

馮劫微微頷首,淡淡道:"陛下賜予的錢財,百萬貫已悉數存入府庫。"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方銘身後的王貢和百名精銳,又道:"老夫的任務已完成,接下來的事……就看方縣令的了。" 語氣平淡,卻暗含深意。

方銘鄭重點頭:"下官明白。" 馮劫不再多言

看著馮劫不在說話,方銘立刻著手道: "王校尉,勞煩將弟兄們安頓在縣衙周圍,輪值守備。" 王賁抱拳:"末將領命。" 他轉身對羽林衛沉聲下令,百名精銳立刻分散開來。

方銘步入縣衙大堂,灰塵撲麵而來,案幾上積了厚厚一層灰,顯然許久無人辦公。

他皺了皺眉,朗聲道:"縣衙值守小吏何在?" 片刻後,一個滿臉塵土的中年男人從後堂走了出來,衣衫陳舊,臉上皺紋縱橫,眼神卻透著幾分精明。 "小人李三,見過大人……"他跪伏在地,聲音沙啞。

方銘打量著他,直接問道:"藍田縣衙現有多少官吏?主簿、縣丞何在?" 李三身子一顫,低聲道:"回大人,縣丞田疇……已有半月未至衙中。主簿陳平前日告假,說是老母病重……" 方銘眯起眼:"也就是說,現在縣衙裡,隻有你一人?"

“是的。”

方銘看著空蕩蕩的縣衙大堂,手指輕輕敲擊案幾,忽然笑了。

雖然看上去是個爛攤子,但是卻是我最喜歡的。

他當即喚來王賁,直接道:"從今日起,你暫代主簿一職。" 王賁聞言,虎目圓睜,差點跳起來:"大人!末將是武將,哪會算賬寫文書?!"

方銘不慌不忙,指了指一旁戰戰兢兢的李三:"讓他當你的副手。" 李三撲通一聲跪下,結結巴巴道:"大大大人,小人不識字啊!"

"無妨。"方銘袖中掏出一卷竹簡拍在案上,"慢慢學,讓王校尉教你。"

王賁看著竹簡上密密麻麻的表格,頭皮發麻:"方大人,您這是什麼? "

”王校尉。"方銘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此為新式記賬法,為鬼穀秘傳,藍田縣無人管理,正好一切推倒重來。"

見王賁還在猶豫,方銘突然笑道:"堂堂將門之後,難道要承認自己不如個文弱書生?"

王賁頓時漲紅了臉。 "再給你配幾個幫手。"方銘朝門外喊道:"羽林衛中可有人識字?" 立刻有七八個軍士出列。

方銘隨手點出三人:"你們暫代縣丞、令史、獄掾。" 被點中的軍士麵麵相覷,有個膽大的小聲道:"大人,我們就會寫個軍報"

"無所謂,識字就行,剩下的聽我命令行事。"方銘拍掉縣衙案幾上的積灰,指尖在木紋上劃出三道清晰的痕跡。

王賁抱著頭盔站在堂下,玄甲上還沾著趕路的風塵:"大人!末將連算籌都不會擺"

"要的就是你不會。"方銘突然轉身看見李三縮在門邊發抖,突然被點名:"那個看門的,你過來。"

老吏踉蹌著跪倒:"小人在。"

方銘抽出腰間短劍釘在案頭,"從今日起你,把這十年間所有田契、稅簿統統翻出來。"

王賁還想掙紮:"可這主簿"

"王翦將軍當年攻魏,不也臨時學了水戰?"

方銘突然壓低聲音,"陛下撥的百萬貫,總得有人盯著流向。" 聽到"陛下"二字,王賁猛地挺直腰杆:"末將領命!"

"你們幾個。"方銘隨手點向羽林衛,"認字的去抄錄文書,會武的守住府庫。"突然提高聲調:"今日起縣衙十二時辰開衙,凡有鳴冤者,擊鼓即審!"

就在眾人忙得熱火朝天時,方銘瞥見馮劫正倚在廊柱下,悠然自得地品著茶,一副看戲的模樣。他整了整衣冠,大步走了過去。

"馮大人!"方銘故意提高聲音,"您不是說藍田乃京畿重地,關係重大嗎?怎麼縣衙連個當值的書吏都沒有?這滿地的灰塵,怕是有半年沒人打掃了吧?"

馮劫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正因為重要,所以才要讓它空著。"

方銘挑眉:"此話怎講?"

"你看那棵樹。"馮劫指了指院中一棵老槐樹,"枝繁葉茂時,容易招風;若是光禿禿的,反而安穩。"他壓低聲音,"藍田離鹹陽太近,與其讓某些人經營成自己的地盤,不如讓它保持無人主事的狀態。"

方銘心頭一震,突然明白為何曆任縣令都難有作為——這根本是秦王默許的"權力真空"!

"不過現在"馮劫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正在指揮眾人的王貢,"這棵老樹,怕是要發新芽了。"

明白了藍田縣衙荒廢的真正原因後,方銘沒再多說什麼,隻是默默挽起袖子,和眾人一起收拾起縣衙。

積灰的案幾被擦拭乾淨,散落的文書重新整理歸檔,破損的門窗也臨時修補了一番。待到日落時分,這座荒廢已久的縣衙總算有了幾分官署的模樣。

馮劫站在院中,看著煥然一新的縣衙大堂,微微點頭:"不錯,總算像個樣子了。"

他轉身對眾人道:"諸位今日辛苦了,住處已安排妥當。羽林衛暫駐縣衙後廂房,王校尉與方縣令則住在城東館驛。"

方銘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苦笑道:"看來得先住一陣館驛了,等縣衙後宅修繕完畢,再搬進去。"

馮劫淡淡道:"無妨,館驛雖簡陋,但勝在清淨。"

入夜,王賁回到館驛,簡單洗漱後,便坐在燈下,翻開了方銘給他的那卷"新式記賬法"。

起初,他隻是隨意掃了幾眼,心想不過是個記賬的法子,能有多難?可越看越是心驚——

"這……"

竹簡上,方銘用朱砂勾勒出整齊的表格,分為"歲入"、"歲出"、"結餘"三欄,每筆賬目都標注了來源與去向,甚至還有專門的"備注"一欄,寫明具體用途。

"這也太……"王賁瞪大眼睛,忍不住喃喃自語,"連我這樣的粗人,都能看懂!"

他試著按照方銘的方法,將今日縣衙的開支記錄了一遍,結果竟比軍中糧草簿冊還要清晰明了!

"難怪方大人說,讓我當主簿也無妨……"王賁撓了撓頭,突然咧嘴一笑,"若是按這法子記賬,彆說主簿,就是讓我當個賬房先生,我也能乾!"

方銘推開館驛房門,屋內陳設簡樸,但收拾得極為整潔。床榻上的被褥漿洗得發白,卻透著陽光曬過的乾燥氣息,案幾上一盞油燈,燈芯修剪得恰到好處,窗邊甚至還擺著一盆新鮮的野花,顯然是有人特意打理過。

"倒是比想象中好。"方銘挑了挑眉,隨手將外袍掛在木施上。

驛丞恭敬地送來晚膳——一碗粟米粥,兩碟醃菜,一塊蒸餅,雖簡單卻熱氣騰騰。方銘三兩口吃完,用清水漱了漱口,便吹熄油燈躺下了。

幾乎是腦袋剛沾到枕頭,方銘的呼吸就變得綿長均勻。這一日長途跋涉至藍田,緊接著整頓縣衙、縱是鐵打的身子也乏了。

窗外,夏蟲的鳴叫聲漸漸低了下去,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床前。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方銘猛地從夢中驚醒,一時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大人!該起了!"王賁洪亮的聲音穿透門板。

"王賁!"他咬牙切齒地扯過外袍,"你最好有十萬火急的事!"

門外傳來王賁理直氣壯的回答:"該去縣衙了!"

方銘把臉埋進冷水中憋了十息,再抬頭時已徹底清醒。他一邊係著衣帶一邊拉開門,迎麵撞上王貢那張精神奕奕的臉。

"你昨夜幾時睡的?"方銘眯著眼打量他。

王賁驕傲地舉起手中的竹簡:"末將通宵研習大人給的記賬法!"

方銘奪過竹簡敲在他頭盔上:"我是讓你學,沒讓你拚命!"

縣衙大堂內,晨光透過新擦拭的窗欞灑落,映照出一片忙碌景象。

方銘和王賁踏入衙內,見幾名新任命的羽林衛吏員已整齊列隊等候。他們雖身著戎裝,但腰間已配上了文吏的銅印,看起來既違和又莫名協調。

"都到齊了?"方銘掃視眾人,嘴角微揚。

王賁抱拳:"稟大人,按您吩咐,新主簿、令史、獄掾均已就位。"他指了指身後三名羽林衛,"這是張伍、李柒、趙拾,都是軍中識字的。"

方銘點點頭,從袖中取出幾卷竹簡攤開在案幾上:"今日第一件事——學這個。"

竹簡上繪製著整齊的表格,橫向列著"年月""事項""收入""支出""結餘",豎向則用朱砂標著簡化的數字符號。

"這是……"王賁瞪大眼睛。

"新式記賬法。和你昨晚看的是一個東西。"方銘指尖輕點,"收入記這裡,支出記這裡,結餘手動核算。"他看向眾人,"比你們軍中糧草簿冊簡單十倍。"

張伍撓頭:"大人,這些符號是?"

"簡化數字。"方銘執筆示範,"'壹貳叁'太繁瑣,改用'一 二 三',計算時橫豎相加即可。"

李柒突然拍腿:"妙啊!這樣連我這樣的粗人都能算清賬了!"

"第二件事。"方銘轉身指向牆角堆積如山的舊賬冊,"把這些全部按新法重新抄錄。"

王賁倒吸一口涼氣:"全部?!"

方銘意味深長地笑了:"尤其是田賦和礦稅部分。記住,凡有塗改、缺頁、字跡不符處,單獨標記。"

“是!”眾人聽令道。

馮劫倚在縣衙廊柱下,手中捧著一盞清茶,眯眼看著堂內忙碌的景象——王貢帶著幾名羽林衛正滿頭大汗地抄錄賬冊,時不時低聲爭論幾句;方銘則伏在案前,悠閒的喝著茶水,時不時抬頭掃一眼門外探頭探腦的百姓。

"方縣令。"馮劫慢悠悠地開口,"老夫倒是好奇,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不急著開堂審案,反倒帶著一群武夫學記賬?"

方銘頭也不抬,筆下不停:"馮大人,您覺得我現在開堂,能審明白什麼?"

馮劫挑眉:"哦?"

方銘擱下筆,豎起兩根手指:"其一,我剛到藍田,田畝分布不知,豪強關係不明,貿然接狀紙,不過是被人當槍使。"

他指向門外張望的百姓:"其二,藍田久無縣令,百姓早習慣了有冤無處申。如今突然冒出個新官,他們遞上來的狀紙,幾分真?幾分假?是否有人故意試探?"

馮劫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茶盞停在唇邊。

"所以——"方銘拍了拍案上剛整理好的田畝冊,"先摸清藍田的錢糧底細,再順著賬目查訪實情。"

馮劫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縣令。方銘正低頭喝茶。

(這哪像是十四歲的少年?)

(倒像是官場沉浮數十年的老狐狸……)

馮劫心中驚疑,指節不自覺地在案幾上輕叩兩下:"方縣令,老夫很好奇,你這些手段……是從何處學來的?"

方銘聞言,手上動作微頓,隨即抬眸一笑:"馮大人過譽了,不過是些粗淺見識。"

他語氣輕鬆,心中卻暗想:(我總不能說,這是21世紀信息爆炸時代的基本操作吧?)

(什麼'大數據分析''流程優化',放在這個時代,可不就是降維打擊……)

馮劫顯然不信,捋須道:"哦?那這新式記賬法,還有查賬先於審案的策略,也是'粗淺見識'?"

方銘合上賬冊,半真半假地答道:"鬼穀藏書萬卷,其中不乏前朝治政典籍。學生不過是……站在了先賢的肩膀上。"

(某種意義上,這話也不算錯……)

(隻不過我的'先賢',是兩千年後的經濟學家和管理學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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