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晨霧還籠罩著藍田的院落,王賁就踏著露水而來。他特意換了一身嶄新的深藍色長衫,腰間掛著方銘去年贈他的玉佩,臉上帶著久彆重逢的輕鬆笑意。剛推開院門,還未來得及欣賞滿園的晨景,就被兩個黑影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哎?你們——"王賁驚訝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被方銘和公輸墨連拖帶拽地拉向了涼亭。
"王兄來得正好!"方銘眼睛亮得嚇人,顯然一夜未眠,"就等你了!"
涼亭的石桌上早已鋪滿了圖紙,旁邊擺著三碗冒著熱氣的羹湯,顯然已經熱過好幾回了。公輸墨二話不說,直接把一支蘸墨的筆塞進王賁手裡:"先看這個安防布局。"
王賁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玉佩還在微微晃動:"二位,我連口早餐都沒喝"
"邊看邊喝!"方銘一把將他按在石凳上,順手把湯碗推到他麵前,"嘗嘗,公輸家特製的參湯,提神醒腦!"
晨光透過涼亭的竹簾,在圖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王賁定睛一看,頓時被精密的布局圖吸引了注意力。他下意識抿了口湯,眉頭漸漸皺起:"這個布局
"就讓你來參謀參謀"方銘興奮地湊過來,手指點著圖紙。
王賁的手指在圖紙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軍械坊的布局上。他眉頭微蹙,指尖輕輕敲擊著那個區域:"這裡的設計恐怕需要調整。"晨光透過竹簾,在他指尖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方銘和公輸墨立即湊了過來,三人的腦袋幾乎碰在一起。王賁指著圖紙解釋道:"軍械坊離原料倉庫太遠,中間還要穿過工匠生活區。若是戰時,運輸路線太長容易遭襲。"他的指甲在圖紙上劃出一條新路線,"不如改到北麵這個緩坡,背靠山崖、"
公輸墨眼前一亮,立即抓過毛筆在圖紙上修改起來:"妙!這樣還能利用山勢建造水力錘。"墨汁在羊皮卷上暈開,很快就勾勒出新的布局。
方銘拍板道:"就這麼改!王兄果然慧眼。"他轉頭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軍營輪廓,"既然如此,調兵的事就拜托王兄了。需要多少人力?"
王賁略一沉吟:"首批調五百精銳,明日辰時到位。"
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公輸墨起身為眾人添茶,茶湯在晨光中泛著金黃的色澤:"那今日我們分頭行動。我去安排族人準備機關器具,方兄統籌工匠調度,王兄去大營調兵。"
方銘一口飲儘杯中茶,將茶碗重重擱在石桌上:"就這麼定了!明日破曉,咱們開始乾活。"
方銘告彆王賁和公輸墨後,大步流星地趕往藍田縣衙。清晨的街道上,早起的商販剛剛支起攤位,見到方銘紛紛行禮問好。轉過最後一個街角,遠遠就看見縣衙門口黑壓壓站著一群人——李柒帶著十幾個鄉老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方大人!"李柒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粗糙的大手緊緊攥著破舊的氈帽,黝黑的臉上寫滿憂慮,"大夥兒聽說您要走了,這一宿都沒合眼啊"
方銘拍了拍李柒的肩膀,能感覺到這個曾經的羽林衛的手臂在微微發抖。他環視四周,看到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都掛著同樣的惶恐——這些靠手藝吃飯的匠人,最怕的就是變故。
"各位父老放心。"方銘提高嗓音,聲音在縣衙前的廣場上回蕩,"不是要斷了大家的生計,而是要帶著藍田的鄉親們過更好的日子!"
他示意眾人進縣衙細說。在縣衙正堂,方銘讓人攤開連夜繪製的規劃圖。羊皮圖紙上,渭水沿岸密密麻麻標注著新的工坊區。
"瞧這裡,"方銘的手指沿著渭水劃過,"新建的民用工坊比現在大三倍,專做農具、織機等民用器具以及工藝品。"他特意點了點幾個紅圈,"這幾個點優先錄用藍田本地工匠,工錢加三成。"
李柒瞪大眼睛,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圖紙:"這這麼大的水車坊?"
"專門灌溉用的。"方銘笑道,"以後藍田的田地都能用上咱們自己造的水車。"他直起腰,目光掃過眾人,"軍械坊要另建,但需要更多木工、鐵匠。願意去的,家眷可以住進新建的工匠村,孩子能上官學。"
堂內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一個白發老匠顫巍巍地問:"方大人,小老兒隻會打鐮刀也能去麼?"
"正需要您這樣的老師傅!"方銘扶住老人,"新工坊要帶徒弟,您這樣的老手藝,一個帶五個,另加帶徒津貼。"
方銘清了清嗓子,示意眾人安靜。他走到堂前,指著圖紙詳細解釋道:"各位父老,接下來工匠們會重新整編分配。根據大家的手藝特長,可能會安排到不同的工坊上工。"
堂下頓時響起一陣騷動,有人小聲嘀咕:"這要是被分到遠處可咋辦"
方銘抬手示意,繼續道:"願意去軍械坊的,工錢翻倍,每月還有粟米補貼。"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但軍械坊管理嚴格,進了坊就不得隨意出入,可能旬日才能回家一次。家裡有田地要照看的,就得慎重考慮了。"
李柒忍不住問道:"方大人,那要是選了軍械坊,家裡的地"
"這正是我要說的。"方銘點點頭,"家裡需要本人種地的,大家就不要去軍械坊了,家裡地有人能耕種的,可以選擇去軍械坊。”
陽光西斜,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方銘最後強調:"記住,全憑自願。明日開始,縣衙會派人到各村講解細則。有什麼疑問,隨時可以來問。"
當那些人走出縣衙時,方銘聽見身後傳來熱烈的討論聲。有人算著工錢,有人擔心家小,但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期待。夕陽將他的身影投在青石板路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知道,這些瑣碎的安排,才是真正決定改革成敗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