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及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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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秦燕之戰的時候的春節。

這一年春節對方銘來說意義非常重大,因為這是他的及冠之日。

臘月三十,鹹陽城飄起了細雪。

方銘裹著厚實的裘袍,獨自坐在府邸的暖閣裡,麵前案幾上擺著幾樣簡單的年菜——炙羊肉、醃菘菜、一壺溫熱的黍米酒。窗外不時傳來百姓家的爆竹聲,襯得屋內更加冷清。

"大人,宮裡送來的餃子。"老管家端上一盤熱騰騰的麵食,"說是陛下賞賜給各府大臣的。"

方銘笑了笑,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皮薄餡大,咬開是鮮香的羊肉韭黃,汁水豐盈。這種後世才普及的食物,如今已被他"發明"出來,成了鹹陽貴族們過年的新習俗。

"師父和師兄們還沒有消息"方銘望著窗外的雪幕,喃喃自語。自從鬼穀一彆,已經兩年未見。就連書信都沒有,但除夕夜獨坐,難免有些落寞。

他正打算早早歇下,府門突然被叩響。不一會兒,老管家慌張跑來:"大人!中車府令親自來傳旨,說陛下召您即刻入宮!"

方銘手一抖,餃子掉回盤中。這個時辰召見?

當方銘跟著趙高穿過重重宮門時,發現章台宮側殿的暖閣竟亮著燈。推門而入,撲麵而來的是羊肉鍋子的香氣。嬴政獨自坐在案前,麵前銅鍋裡湯汁翻滾,四周擺滿了各色鮮蔬肉片。

"坐。"嬴政頭也不抬,用長箸撥弄著鍋中的肉片。

方銘行禮後忐忑跪坐,這才發現案上備了兩副碗筷。

"聽說發明了這個'涮鍋子'?"嬴政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羊肉,在沸湯中輕輕一涮,"確實比炙肉鮮美。"

"陛下喜歡就好。"方銘小心應答,完全猜不透嬴政深夜召見的用意。

嬴政突然推過一壺酒:"今日除夕,陪寡人喝一杯。"

方銘雙手接過酒壺,指尖觸到壺身上精美的錯金紋——這分明是禦用之物。他斟酒的動作有些僵硬,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

"寡人十歲時,也曾獨守年關。"嬴政打斷他,目光落在跳動的燭火上,"那時我在趙為質,母親前去趙皇宮赴宴。"

方銘屏住呼吸,沒想到嬴政會提起這段鮮為人知的往事。

"吃吧。"嬴政將涮好的羊肉夾到方銘碗中,"涼了就沒滋味了。"

暖閣外風雪漸急,閣內卻暖意融融。兩人沉默地吃著火鍋,偶爾碰杯。方銘漸漸放鬆下來,甚至大著膽子給嬴政調了碗麻醬蘸料。

"你那些奏章,寡人看了。"酒過三巡,嬴政突然道,“寫的不錯,不過有些東西不適合現在做。”

方銘聽後,手微微一顫,手中的酒杯跟著晃動了一下。

"小心些。"君王的聲音罕見地帶著幾分調侃,"這壺酒,可是專程為你準備的。對了,你師父給我送來一封信。"

方銘正捧著酒樽的手猛地一顫,琥珀色的酒液險些灑出。

"師、師父給您來信?"他聲音都變了調,"可可臣今年還未收到"

嬴政嘴角微揚,從袖中取出一封青帛書信,信箋上"鬼穀"二字的朱砂印赫然在目:"今早剛至。你師父說遊曆至南海,遇見鮫人織綃,耽誤了行程。"他將信在案上一放,"過完年你也及冠了,你師傅說讓寡人給你起個字。"

方銘耳尖發燙,一時間竟不知該先驚訝師父見了鮫人,還是該惶恐讓皇帝賜字。

"陛、陛下"

"寡人擬了三個字。"嬴政打斷他的結巴,指尖蘸了酒水,在案上寫下三個遒勁的大字:

【明遠】

【文淵】

【子墨】

酒水寫就的字跡在燭光下粼粼生輝。方銘盯著那三個選項,喉頭滾動——這哪是尋常賜字,分明是帝王在為他定調:明遠是期許,文淵是定位,子墨是警示。

"選吧。"嬴政摩挲著玉扳指,"趁酒未乾。"

方銘深吸一口氣,指向"明遠":"臣願如日月之明,照遠方之路。"

"善。"嬴政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私印,在信箋空白處鈐下印記——竟是提前刻好的"方明遠"三字!

"陛下早就"

"你師父信中提過你偏愛'明'字。"嬴政將印信拋給他,"不過真正的原因"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趙高在簾外低聲道:"陛下,南郡八百裡加急!"

嬴政皺眉起身,臨走前卻回頭道:"你師父的信使,此刻應該到你家門口了。"

方銘匆匆趕回府邸時,老管家正捧著一隻濕漉漉的鮫皮囊跑來:"大人!海邊漁夫剛送來的,說是南海異人囑托!"

囊中正是鬼穀子的親筆信,開頭第一句就讓方銘紅了眼眶:

明遠吾徒:

南海潮生,夜半執筆。

為師遊曆幾載,見六國遺民,或怨或哀。然至秦地,見阡陌井然,稚子誦《為吏之道》,方知汝所言非虛。

汝當年論"天下一統"時,諸師兄皆笑汝癡妄。今觀之,癡者是他們。

蓋聶來信,言汝救荊軻遺孤、勸嬴政普法,甚慰。衛莊那逆徒雖嘴硬,亦暗讚汝"不墮鬼穀之名"。

記住:縱橫之道,本就不該困於"非黑即白"。

汝助秦統一,非為權勢,而為止戰。此乃大仁,非小義。

隨信附鮫綃一匹,可製嬰孩繈褓;另附《非攻篇》補注,乃墨家舊友所贈,或對汝教化天明有益。

莫懼人言,堅持己見。

——師 鬼穀子 手書

方銘讀完信時,驚鯢正無聲地出現在廊下。她看著青年將臉深深埋進信紙,肩膀微微顫動。月光灑在信紙末尾那顆朱砂印記上,恰似鬼穀老人隔空點向弟子眉心的手指。

而衛莊和蓋聶的信幾乎是同時到達的。

素白的信娟上,墨跡清瘦挺拔,一如蓋聶持劍的身影:

小師弟:

新年安康。

荊軻之事,我已儘知。

多謝。

——師兄 蓋聶

信紙邊緣還畫了柄小木劍。

而衛莊的信件就不同了,漆黑封筒中隻有薄薄一頁信娟,字跡淩厲如劍痕:

方銘:

沒死就好。

——衛莊

方銘將三封信並排放在案上。鬼穀子的期許、蓋聶的承諾、衛莊的彆扭關懷,在燭光下交相輝映。

窗外,恰好來到了子時。

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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