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鯢就著他的手吞下藥丸,突然警覺地抬頭:"有人來了。"
石門無聲滑開,兩個戴著青銅麵具的啞奴捧著食盒進來。一人擺好飯菜——竟是新鮮的魚膾和蓮藕羹;另一人放下個藥箱,裡麵整齊排列著七支細長的玉針,每支針尖都泛著星光。
為首的啞奴比劃了幾個手勢,指向玉針又指向驚鯢背上的傷口,然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嗬"驚鯢冷笑,"七星引毒針,陰陽家的把戲。"她強撐著要起身,"不能信他們"
方銘按住她的肩膀:"試試吧。"
驚鯢沉默片刻,終於緩緩鬆開緊握的劍柄:"試一支。"
第一支玉針刺入"天樞"位的傷口時,驚鯢渾身一顫。方銘眼看著一縷藍霧順著針身滲出,在針尖凝成霜花。更神奇的是,牆上的星圖突然亮起對應的光點,投射下一束柔光照在傷口上。
"湘君秘術"驚鯢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他們真得到了傳承。"
七針過後,驚鯢背上的藍芒消退大半。方銘自己的星斑也淡了許多,疲憊感卻排山倒海般襲來。
驚鯢已經沉沉睡去,常年緊蹙的眉梢難得舒展。方銘輕手輕腳地為她蓋好薄被,走到石室門口。透過柵欄,他看見遠處牆壁上的湘君畫像在波光映照下栩栩如生
"等七天"方銘喃喃自語,"你們到底在等什麼?"
話分兩頭。此時的鹹陽。
鹹陽宮的晨鐘剛剛響過,扶蘇已經第三次跪在了麒麟殿外。年輕的公子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月白色的錦袍下擺沾滿露水——顯然又是一夜未眠。
"陛下還是不見麼?"扶蘇嗓音沙啞地問當值中郎將。
中郎將低頭抱拳:"公子恕罪,陛下自卯時起就在與李斯大人議事,吩咐"
殿內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嬴政罕見的怒喝:"廢物!人走了都不知道?!"
"趙高!"帝王的聲音讓殿外梧桐樹上的烏鴉驚飛一片,"你的羅網是擺設嗎?!"
紫衣宦官連滾帶爬地跪到殿中央,額頭磕得砰砰響:"奴才該死!已經派出血蛛、玄翦兩位天字一等帶三十死士南下"
嬴政忽然看向殿門,目光如電穿透門縫,"扶蘇,進來。"
年輕的公子慌忙入內行禮。
扶蘇垂首立於玉階之下,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嬴政背對著他站在九州輿圖前,玄色龍袍上的金線龍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
"父王"扶蘇的聲音有些發顫,"兒臣懇請親自帶人去尋"
"過來。"嬴政突然開口,聲音竟比平日柔和三分。
扶蘇驚訝地抬頭,看見父王手中正摩挲著一塊星盤。星盤中央,一顆瑩白的星辰正微微閃爍——那是陰陽家用來占卜生死的"命星盤"。
"東皇閣下昨夜觀星。"嬴政指尖輕點那顆白星,"方銘的命星未黯,反有紫氣纏繞。"他轉身時,扶蘇震驚地發現父王眼中有罕見的疲憊,"此子命格特殊,此番劫難,或許正是機緣。"
"可那些抓走方師的賊人"
"不是尋常賊寇。"嬴政突然將星盤轉向扶蘇。年輕公子這才發現,白星周圍竟有七顆藍星組成北鬥狀,’"舜君一脈的'七星鎖魂',困得住人,卻傷不了命。"
“回去吧。”
"兒臣告退。"
扶蘇深深一揖,腰間的玉佩碰在青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直起身時,看見父王已經背過身去,玄色龍袍上的金線龍紋在燭光下明明滅滅,像要活過來一般。
殿外秋風正急。扶蘇攏了攏衣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蘇兒。"
"彆擔心。"嬴政突然打斷他,"朕已命月神親自占卜,影密衛也撒出去了。"寬大的袖袍一揮,案上的燭火齊齊暗了一瞬,"急不得。"
而在鹹陽宮的最高處,嬴政負手而立,看著星辰終於隱沒在晨光中。他身後,東皇太一的聲音幽幽響起:
"千年變局,終於要出現了。"
東皇太一的紫袍無風自動,青銅麵具下的眼眸閃過一絲星芒:"陛下可曾想過,若方銘真如預言所示,成為開啟上古之謎的'鑰匙',那麼開啟的就不隻是上古之迷了,還有那些被曆史刻意掩埋的禁忌。”
"東皇。"嬴政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你可知為何大秦能橫掃六合?"他忽然拔劍出鞘,劍鋒所指之處,正是牆上掛著的九州輿圖"正因為寡人從不畏懼任何變局!"
東皇太一的袖中突然滑落七枚玉簡,在空中排列成北鬥形狀:"可上古斷代之禍,我們至今還沒搞清楚到底是什麼”
"荒謬!"嬴政一劍斬斷北鬥陣型,玉簡碎屑紛飛中,他的眼中燃起駭人的紫焰,"方銘帶給大秦的所有東西,哪一樣不是超越時代的創舉?"劍尖挑起一片碎玉,上麵隱約可見半幅星圖,"若因畏懼天罰就固步自封,你我與那些被寡人碾碎的六國腐儒有何區彆?!"
殿外突然電閃雷鳴。東皇太一的麵具出現細微裂紋,露出下麵若隱若現的星紋刺青:"陛下雄才大略,但天道無常"
"天道?"嬴政突然大笑,十二旒玉藻激烈碰撞,"寡人滅六國時,你們陰陽家說這是逆天而行;寡人修馳道,你們又說這是僭越地脈。"他猛地將天問劍插進地下,劍身沒入三寸,"如今看來,所謂天道,不過是被庸人拿來掩飾怯懦的借口!"
"既然如此"他雙手結出複雜印訣,七枚玉簡的碎片懸浮成環,"陰陽家會全力尋找方銘。但請陛下記住,當年引發斷代的力量,可能會重現世間。"
“嗬,朕倒要看看。有什麼力量,能讓朕屈服。東皇,這才是你我該有的感覺!興奮!”
沒等嬴政說完,東皇太一的身影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