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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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夜,大街小巷被花燈照得透亮,空氣中彌漫著煙火與喧囂。城中最負盛名的百花院,更是熱鬨得好似要衝破天際,老客們早就接到帖子,知曉今夜不僅有京粵名角連台好戲,更有神秘的籠中押寶,誰不想來湊個熱鬨、碰碰運氣?

待二樓雅間的貴客們到齊後,鼓板便如驚雷般在戲台上炸響!

省港第一武生梁徽生踏著“衝頭”鑼經,騰躍而出。金線蟒袍在煤氣燈下泛起粼粼波光,用的是嶺南香雲紗混織暹羅金絲製成。但見他一個“大架”亮相,粵韻穿雲裂石:

「(滾花)六國輿圖掌中翻,合縱連橫非等閒!」

「(二黃慢板)看旌旗蔽日馬嘶喧,且將這山河作棋盤——」

唱到「棋盤」時,手中令旗忽化作三尺青鋒,寒光所過之處折射出七彩虹光。

「(白欖)蘇秦我,布衣郎,說齊楚,服燕韓,腰間無劍勝有劍,三寸舌動九重天!」

「(快中板)……」

「(快二流)……」

「(快滾花)……」

就在鑼鼓聲驟然加急之際,梁徽生一個旋身淩空,振臂展旗,氣貫長虹收末句:

「(霸腔滾花)但求四海升平日(拉腔)金印——重鑄定九霄!」

瞬間掌聲如雷鳴,滿堂喝彩:“好!”

“賞紅!”喝醉的孔家三少踉蹌撲向欄杆,翡翠扳指脫手飛出。那抹桂花黃掠過梁徽生眉梢的瞬間,武生靴尖輕點,翻身用旗纓接住寶物,順勢甩向琴師案頭。那扳指滴溜溜轉了三圈,堪堪倒扣在《金印定山河》工尺譜的「士」字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鼓點竟未錯半拍。

台下穿香雲紗的廣幫商人拍案叫絕:“呢個背旗式,夠威!夠煞食!”(粵)

掌聲還未歇,銀元便如雨點般砸向台前,卻在觸及紅氍毹刹那,被紅船班的龍套們用銅盤「叮叮當當」精準地截住——過埠的角兒,賞錢不落地。

在眾人還沉醉於上一場戲曲中,尚未回過神時

京劇名角嚴秋的靠旗已攜新戲《殘夢成癡》踏台而出,台上胡琴起調悲愴,武生手中銀槍抖出七點寒星:

「(西皮導板)盟誓猶在耳畔響!」

「(原板)怎奈那鐵律如枷鎖,棒打鴛鴦情難止,一腔悲憤有誰知!」

「(快板)槍挑黃泉路,血濺三生石,閻羅殿前問因果——」

散板鑼鼓一響,菊堂的水袖拂槍,借力旋身,卻在「因果」拖腔時陡然鬆脫。旦角踉蹌撲向台口,點翠頭麵上的珠絡一通亂顫,扁簪在鬢邊上斜墜著欲落未落:

「(反二黃慢板)菱花碎,胭脂涴,鳳釵遺落情難拾,殘夢偏遇五更寒,淚灑羅衫君不知。」

「(哭頭)君不見——(跪步)妾身已化望夫石,盼君來世再相知!」

一曲落罷,廣幫的鷹洋與京圈的龍洋像是鬥起了法,二三樓的銀元雨似下不完般的往戲台下砸,紅船班的龍套們使起了“海底撈月”的絕活。銀元翻飛間竟一個不落地鎖入盤中!劉家班的弟子們也不甘示弱,十二個虎跳接住了漫天的銀元雨,落地時還穩穩擺出個“順風旗”!

福嶸的煙杆輕輕磕在桌上。小六心領神會,抬出了三個描金箱,吊著嗓子喝破滿場喧鬨:

“福爺賞——梁老板東珠潤喉!”

眾人見那鴿卵大的北溟珍珠被顛在掌心,瞬間惹起一片嘩然!

他尖嗓再度響起:

“福爺賞——玉麒麟一對給嚴老板鎮台子!”

玻璃種帝王綠的玉麒麟一亮相,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至於菊老板嘛…”

小六突然旋身甩出把金葉子。千張金箔化作飛蝶,堪堪籠住旦角雲肩。他露出一口白牙,調笑道:

“福爺說,給您這勞什子望夫石,鍍個真金身!”

此話一出,眾人哄笑聲炸裂。旁人紛紛打趣:“福爺這風趣勁,哪個姑娘扛得住!”

菊堂被這哄鬨聲簇擁著,不自覺地仰頭望向二樓。隻見那人隨意的倚在欄杆前,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少女對上他那深邃眼眸時,心裡悄悄泛起了一絲旖旎,即便濃妝覆麵,也難掩她臉上泛起的潮紅。

嚴秋和菊堂在眾人的喝彩聲中盈盈退下戲台,緊接著,張德海滿臉堆笑,邁上戲台,手中的折扇有節奏地開合著。

“列位公子爺,戲看完了,角兒也瞧了,接下來,就是咱們今晚最精彩的環節——籠中押寶!”

隨著張德海的話音落下,幾個小奴抬著兩個裝飾精美的鐵籠走上舞台。其中一個鐵籠裡,裝著身著明豔喜服的女子,她像隻受驚的小鹿蜷縮在角落,眼中滿是恐懼與不安,雙手識揪著裙擺。另一個鐵籠則空無一物。

福嶸一眼就認出籠中的蘇小喬。刹那間,驚喜、心痛、憤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喜的是再度見著她;痛的是她竟落得這般境地;憤怒那些貪婪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

一時間,整個百花院人聲鼎沸,眾人的目光緊緊鎖住籠中佳人,有人驚歎那女子的美貌,有人則琢磨著這場押寶的門道。

人也相過了,場子也熱了,小奴們便把紅綢布蓋回籠子上,匆匆抬回後台。一陣忙碌後,順序被打亂的籠子再次被推了出來,籠身依舊蓋著紅綢,沒人知道佳人究竟在哪一個籠子裡。

“諸位爺!”張德海拔高音量,好讓全場都聽見,“且聽仔細了!十個銀元起價,往上喊價每次至少加十塊現洋。押中藏佳人的寶籠,獎金翻倍;最終奪魁者,除獎金翻三倍外,這籠中美人便歸您,能有一月相伴之緣;但要是押到空籠,那就謝各位爺賞的茶盤錢了!”

掌櫃話音一落,競拍的銅鑼適時響起“咚!”

“東籠三十現洋!”一樓倒爺甩出的鷹洋還在台麵打轉,三樓的錢莊王掌櫃就跟著出價:“東籠跟五百現洋!”

競價聲一浪高過一浪,價格蹭蹭地往上躥……

這時,二樓一直沒吭聲的孔家三少,酒氣衝天地扯開嗓子:“西籠一千銀元!”

福嶸點了點桌案。小六立刻探窗高喊:“福爺押西籠,兩千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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