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杏黃香囊落地時滾出幾粒暗紅藥丸，在青磚上磕出細碎聲響。蘇研（鈕祜祿·婉寧）指尖一顫，那朵帶血芍藥在宮燈下竟像活過來似的，花瓣上的血絲蜿蜒如毒蛇。
“娘娘當心！”阿瑾一個箭步擋在蘇研（鈕祜祿·婉寧）身前，“這醃臢東西怕是有毒”
蘇研（鈕祜祿·婉寧）擺擺手，從袖中抽出素帕裹住香囊。指腹擦過緞麵時，那芍藥花蕊處突兀的針腳讓蘇研（鈕祜祿·婉寧）心頭一跳——這分明是雲貴一帶的盤金繡法！
“收好了。”蘇研（鈕祜祿·婉寧）將香囊塞給阿瑾，聲音壓得極低，“去找穆嬪，問問她可認得這繡樣。”
殿外忽然傳來雜遝腳步聲。蘇研（鈕祜祿·婉寧）猛抬頭，隻見皇後婉瑩被宮女攙著跨過門檻，月白鳳袍下擺沾著幾星泥點。她臉色比昨日更差了，唇上胭脂都蓋不住那股灰敗氣色。
“姐姐怎麼來了？”蘇研（鈕祜祿·婉寧）忙上前扶住她手臂，觸手卻是一片冰涼，“您該在坤寧宮靜養”
婉瑩姐姐搖搖頭，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掐進蘇研（鈕祜祿·婉寧）腕子：“傻丫頭，佟佳氏那香囊你也敢碰？”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瞬間洇開一抹猩紅，“咳咳那芍藥花是平西王府的標記”
蘇研（鈕祜祿·婉寧）渾身血液霎時凍結。先帝年間吳三桂盤踞雲南時，府中女眷最愛用血芍藥做暗記。如今三藩平定已近十載，這陰毒花樣怎會出現在深宮？
“娘娘！”李德全尖利的嗓音在殿外炸響，“萬歲爺口諭，七日後啟程南巡！”
姐姐身子晃了晃。蘇研（鈕祜祿·婉寧）急忙托住她後腰，卻摸到一把嶙峋瘦骨。她湊到蘇研（鈕祜祿·婉寧）耳邊，氣若遊絲：“南巡路線咳咳與當年吳三桂運軍糧的官道重合”
話未說完，她突然軟倒在蘇研（鈕祜祿·婉寧）懷裡。蘇研（鈕祜祿·婉寧）這才發現她腰間不知何時彆著個鎏金香球，鏤空處正幽幽飄出青煙——那味道甜得發膩，混著幾分似曾相識的鐵鏽氣。
“快傳太醫！”蘇研（鈕祜祿·婉寧）厲聲喝道，手指死死按住姐姐人中。餘光瞥見康熙的龍紋靴踏進殿門，蘇研（鈕祜祿·婉寧）咬咬牙，一把扯下那香球塞進袖袋。
七日後禦輦出京時，蘇研（鈕祜祿·婉寧）特意掀開車簾回望。佟佳氏穿著降位後的素色宮裝跪在送行隊伍最末，發間隻簪了支銀釵。可當晨風吹起她麵紗時，蘇研（鈕祜祿·婉寧）分明看見她嘴角噙著抹古怪笑意。
“主子，宮裡小蟬傳信說皇後娘娘病情好轉，讓娘娘您勿念，南巡路上恐有驚變，保護好您自身還有皇上，另外妝匣備好了。”阿瑾湊過來低語，手指在楠木匣蓋上輕叩三下——這是蘇研（鈕祜祿·婉寧）們約定的暗號，意味著裡頭藏著要緊物件。
蘇研（鈕祜祿·婉寧）微微頷首，指尖撫過匣麵上精雕細琢的纏枝蓮紋。這看似尋常的首飾盒內裡卻暗藏玄機：上層擺著鎏金簪珥，下層卻用絨布裹著銀製止血鉗，夾層裡填滿用三七、重樓配製的藥粉。這些物件花了蘇研（鈕祜祿·婉寧）整整兩宿功夫，連姐姐都不知曉。
禦駕行至滄州地界時，天邊忽地滾過悶雷。蘇研（鈕祜祿·婉寧）正倚著車窗假寐，忽聽前方傳來急促馬蹄聲。
“有埋伏！護駕！”
額圖渾的吼聲撕破雨幕。幾乎同時，數十支羽箭破空而來，“奪奪”釘入車轅。蘇研（鈕祜祿·婉寧）猛地撲倒阿瑾，一支黑翎箭擦著鬢角掠過，將蘇研（鈕祜祿·婉寧）的絹花釘在車廂壁上。
“是苗疆箭簇！”蘇研（鈕祜祿·婉寧）失聲驚呼。那箭尾纏繞的靛藍麻線，與阿瑪書房裡那支戰利品一模一樣。
車外已亂作一團。蘇研（鈕祜祿·婉寧）扒著窗縫窺看，隻見雨簾中寒光頻閃，十餘名黑衣刺客正與侍衛纏鬥。額圖渾護在康熙身前，左肩已插著三支箭，鮮血順著鎧甲紋路淌成小溪。
“阿瑾！開匣！”
蘇研（鈕祜祿·婉寧）扯斷珍珠項鏈，將珠子撒在車板上。阿瑾會意，立刻將妝匣倒扣其上。珍珠滾入暗格機關，“哢噠”一聲，底層藥格應聲彈開。
“主子，娘娘”
“沒事，跟上！”蘇研（鈕祜祿·婉寧）抓起藥包踹開車門，冰雨立刻劈頭蓋臉砸來。繡鞋陷進泥濘那刻，一支流箭擦過手背，火辣辣的疼。
康熙被侍衛團團圍在中央，明黃箭袖沾滿血汙。蘇研（鈕祜祿·婉寧）跌跌撞撞衝過去時，正看見額圖渾轟然跪倒——他胸前插著的箭矢尾羽正在劇顫，傷口周圍皮膚已泛起詭異的青紫色。
“讓開！”蘇研（鈕祜祿·婉寧）推開攔路的侍衛，跪倒在血泊中。雨水衝開額圖渾衣甲下的傷口，露出翻卷的皮肉裡嵌著的箭鏃。
“寧妃！”康熙一把攥住蘇研（鈕祜祿·婉寧）手腕，“危險”
蘇研（鈕祜祿·婉寧）掙開他的手，銀牙咬開藥包：“箭上有毒，再耽擱半刻，額統領必死無疑！”說著已抽出妝匣暗格裡的銀鉗，對準傷口狠狠探入。
“嗤——”
血肉被翻攪的聲響令人牙酸。額圖渾痛得弓起身子，卻被四名侍衛死死按住。蘇研（鈕祜祿·婉寧）額角冷汗混著雨水往下淌，指尖卻穩如磐石。當啐毒的箭鏃“當啷“落在銅盆裡時，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
“雲南白藥。”蘇研（鈕祜祿·婉寧）抖著手將藥粉按在傷口上，撕下內裙紗布層層纏繞，“這毒出自苗疆五毒教，見血封喉”
話音未落，額圖渾突然噴出口黑血。蘇研（鈕祜祿·婉寧）眼疾手快扳過他下巴，銀簪往他舌下一刺——“噗”地飆出股紫黑毒血。
康熙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蹲下身，染血的手指撫過蘇研（鈕祜祿·婉寧）的妝匣：“止血鉗、傷藥、銀針你究竟”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準備了多少驚喜？”
蘇研（鈕祜祿·婉寧）手上一緊，紗布在額圖渾胸前勒出深痕。雨幕那端，最後一名刺客正被亂刀砍死。他倒下時，懷裡滾出個杏黃香囊——緞麵上血芍藥正在雨中怒放。
“臣妾不過是”蘇研（鈕祜祿·婉寧）抹了把臉上血水，突然瞥見康熙腰間玉佩缺了一角，“未雨綢繆。”
風卷著雨絲掠過他眉骨，在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眼裡激起微妙漣漪。他忽然伸手摘去蘇研（鈕祜祿·婉寧）發間半片碎葉，指尖若有似無擦過耳垂：“回京後，朕要看看你的妝匣。”
遠處傳來沉悶的馬蹄聲。蘇研（鈕祜祿·婉寧）低頭收拾藥散，卻看見自己倒影在血水裡扭曲變形——像極了佟佳氏最後那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