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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霧隱怒瀾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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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東那片碎石坡,早已成了昊辰每日雷打不動的去處。

天色將明未明,薄霧尚未完全被日光驅散,坡上嶙峋交錯的碎石如同無數奇獸的背脊,在清冷朦朧的晨光裡蟄伏。昊辰小小的身影便已出現在坡頂最平整的那塊磨盤大青石旁。

他脫掉了礙事的上衣,僅著一條獸皮短褲,露出略顯瘦削卻筋肉初顯線條的小身板。

皮膚在清晨的寒氣中微微泛紅,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股打磨璞玉般的專注。胸口那道恐怖傷疤被厚厚繃帶覆蓋,邊緣依舊泛著些微猙獰的紫色,是深入筋骨妖毒的殘留。

他擺開架勢,並不像演練複雜的套路,而是將全身心沉浸在王驚蟄最初傳授、也是最基礎的那幾個動作要領——“沉肩”、“墜肘”、“含胸”、“拔背”!每一個動作都做得異常緩慢,卻又沉凝有力。

伴隨著每一次肩頭下沉,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千鈞重力自九天垂落,穩穩壓住他微微顫抖的雙肩,每一次手肘下墜,都牽引著周身潛藏的力量,如同山溪奔流於特定的渠道,彙聚於拳峰一點。

每一次胸廓含吐,骨骼便發出細微的、如同竹節伸展的錚鳴;每一次脊椎挺拔,皮膜筋肉瞬間繃緊如蓄勢待發的上弦之弓!

呼吸!深深的呼吸!如同風箱鼓動熔爐。每一次悠長吸氣,破碎石坡周圍稀薄的天地靈氣都仿佛被他扯動,絲絲縷縷融入肺腑,化作滾燙的氣血在他經脈中奔湧咆哮。

每一次沉重呼出,濁氣混雜著身體最深處的疲憊和雜質排空,口鼻間竟隱隱帶出淡淡的白氣!

這是最笨拙、最枯燥的錘煉!沒有山崩地裂的轟鳴,沒有炫目耀眼的氣浪。隻有皮肉在石礫上摩挲的紅痕,汗水在額頭蜿蜒彙成小溪,滴落在冰冷石塊上濺開的痕跡。

但他沉浸其中,每一次標準的動作完成,體內奔湧的熱流便壯大一絲,那被巨力擊碎、又被神藥修複的筋骨深處傳來的酥麻感就清晰一分,仿佛斷枝在重新煥發更加堅韌的生機!

“哼…哈…哼…哈…”

低沉而有力的呼吸節奏成了碎石坡唯一的背景音,與山風吹過石隙的嗚咽交織在一起。

霧靄深處,王驚蟄佝僂的身影如同融入環境的枯木,靜靜矗立。渾濁的目光穿透薄霧,落在少年笨拙卻千錘百煉的動作上。

他看著昊辰身上蒸騰而起的白氣,看著他繃緊的脊背上幾條淡青色的筋絡在皮下微微搏動,如同蘊藏著奔突岩漿的細微脈絡。

那古井深潭般的老眼中,沒有絲毫讚許或失望,隻有一種近乎非人的冰冷審視。如同一柄沉默的刻刀,冷漠地度量著一塊頑石開鑿的深淺。

日頭逐漸爬上樹梢,驅散了最後一絲晨霧。就在這時,一陣刻意拔高的喧嘩聲打破了坡地的寂靜。

“真是的!這種鳥不拉屎的窮地方,連個人影都難找!” 錦衣玉帶的林風大咧咧地帶著兩個護衛,踏上了碎石坡的邊緣,他目光嫌棄地掃過四周的荒涼景象。

妹妹林瑤跟在後麵,小臉皺成一團,抱怨著:“就是!什麼破路!石頭硌得我腳疼死了!德伯伯不是說要找什麼花精露配藥嗎?這種破山石頭堆裡能有什麼花?” 胖道士林有德聲稱要在此地采集些特有露水入藥,緩解林家小姐昨晚受驚的不適。

林風的目光很快被坡頂那個獨自錘煉的身影吸引。看到昊辰赤裸上身在石礫上輾轉騰挪,動作樸實到近乎“寒酸”,他嘴角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帶著世家子弟天然的輕視,揚聲道:“喲!我當誰在這窮折騰呢,原來是你這鄉野小子!怎麼?昨天沒被嚇破膽,今天又來磨石頭蛋子了?就你這點三腳貓都算不上的蠻力,連隻山雞都未必打得過吧?哈哈哈!”

兩個護衛配合地發出幾聲壓抑的嗤笑。

昊辰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收勢站定。額頭的汗水順著眉骨流下,有些癢,他隨手一抹,目光平靜地看向坡下耀武揚威的林風一行人。他沒有惱怒林風的嘲笑,反而對“磨石頭蛋子”這幾個字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王爺爺說,磨得好了,石頭就聽話。” 說著,他的目光好奇地掃過林風華貴的錦緞外袍下那緊繃的袖口,“你…身上綁著繃帶嗎?也受傷了?”

這直白的目光和天真的問話,頓時讓林風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他身上哪有什麼繃帶?那是修煉鍛骨境、皮膜筋腱鼓脹繃緊的自然狀態!被昊辰當成包紮的傷處,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尤其是在兩個護衛麵前!

“放肆!” 林風俊臉瞬間漲得通紅,少年心性加上連番挫折擠壓的鬱火瞬間爆發,“本少爺鍛骨有成,筋強體壯!是你能妄加揣測的嗎?我看你這粗鄙小子就是皮癢欠教訓!”

他猛地一步踏出,體內氣血驟然奔騰,鍛骨境中期的渾厚氣息鼓蕩開來,竟在身周掀起一股無形氣旋,腳下的小石子被逼得微微滾動!

身形一晃,如同離弦之箭,三步便跨過數丈距離,一隻蘊含著淩厲勁風的拳頭,帶著破空銳響,直搗昊辰空門大開的胸膛!

含怒出手,毫無保留,這是要將昨天被輕視的鬱氣,儘數發泄在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鄉野少年身上!

“昊辰小心!” 嬌斥聲從旁側響起!

月舞像一道急風,猛地從旁邊一棵歪脖子老榆樹後麵衝了出來!她剛剛循聲趕來,就看到這驚險一幕!沒有絲毫猶豫,她嬌小的身軀爆發出平日絕對無法企及的速度,竟是合身撲前,用儘全力去推搡林風的胳膊,試圖改變那拳頭的軌跡!

“滾開!”

林風怒氣上頭,哪裡會將月舞放在眼裡?拳勢隻是微微一滯,手臂順勢一甩!一股沛然大力湧出!

“啊!”

月舞隻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從對方手臂上傳來,胸口如遭重錘,小小的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噗通”一聲摔倒在幾丈外鬆軟的花田裡,濺起片片泥點和水花。幾株剛剛吐出嫩芽的“霧隱蘭”被她壓折在地。

花田旁邊,胖道士林有德像個土地公一樣蹲在田埂上,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片草葉收集露水。

見到小丫頭狼狽倒地,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轉,並未立刻阻攔林風,反倒是對著月舞低聲急促地說了句:“丫頭!嚇傻啦?凝神聚氣!照我剛教你的法子!畫定地符!用土!護住你的花花草草呀!”

月舞被摔得暈頭轉向,渾身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但她聽到“花花草草”四個字,目光下意識看向身下那片被她壓壞、正滲出晶瑩液汁的霧隱蘭嫩芽。

那是村東頭李阿婆視若珍寶的藥引,也是她和昊辰偷偷幫著照看很久的!

一股說不清是委屈還是心疼的火氣猛地躥了起來!被林有德一提醒,幾天前胖子塞到她懷裡那本破舊冊子——《五行符籙初解》裡幾幅簡單符紋瞬間在她混亂的腦子裡閃過!雖一知半解,死馬當活馬醫!

她掙紮著翻身,不顧疼痛,伸出沾滿泥汙的小手,用儘全身力氣和所有驚慌凝聚的精神,朝著身下濕潤的泥土,歪歪扭扭、毫無章法地畫了下去!

指尖劃過泥地,帶出的軌跡雜亂無章,與其說是符籙,不如說是個被踩扁的蟑螂!但伴隨著這最後一點神念耗儘,一道極其微弱、混雜著慌亂意念的黃芒一閃即逝!

嗡!

月舞身下方圓數尺的泥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極其劇烈地波動起來!土浪翻湧,瞬間吞沒了月舞的下半身!更有一股無形的粘滯力如同無數小手驟然抓住林風的雙足腳踝!

“什麼鬼東西?!” 林風驟然覺得雙腳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沉重的束縛感讓他暴烈前衝的勢頭猛地一頓!含怒攻向昊辰的那一拳,力道頓時泄了大半!

而另一邊!

麵對林風那迅猛如毒蛇噬咬、挾帶著鍛骨境渾厚罡煞之氣的拳頭,昊辰的眼神在那拳風臨體的瞬間徹底變了!不再是平日的茫然懵懂,仿佛沉睡的某種本能被突如其來的致命威脅喚醒!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如同沉寂在地殼深處億萬年的熔岩被引動!瞬間從他的心脈深處炸開,狂野地湧向四肢百骸!

尤其彙聚於那隻緊握的拳頭之上!筋骨肌肉在刹那間繃緊膨脹!白皙的皮膚下,淡青色的筋絡劇烈扭曲、賁張,眨眼間竟透出一種不祥而妖異的刺目赤金色!

那金色不是光芒,而是純粹的、凝聚到實質的狂暴力量!帶著一種源於荒古的莽荒煞氣!

沒有思考!沒有招式!

完全憑借身體被生死危機激發出的原始戰栗!

昊辰左腳猛地後撤半步,足下的碎石應聲炸裂成齏粉!被赤金力量灌注的右拳帶著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氣勢,不閃不避,直直對著林風那被泥沼阻礙、卸去了至少三成力道的拳頭,狠狠對轟過去!

嘭!!!!!!!!!!!!!!

一聲震耳欲聾、遠超常人耳膜承受極限的恐怖巨響,在碎石坡頂如同炸藥般猛烈炸開!狂暴的氣流以雙拳對撞點為圓心,瞬間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透明衝擊波紋,呈環形朝著四麵八方轟然擴散!

噗噗噗噗!

衝擊波掃過,方圓十丈內所有比雞蛋大的石塊儘數被震成粉末!稍遠處小腿粗的灌木、攀爬在岩壁上的堅韌藤蔓,如同被無形的鐮刀攔腰斬斷!無數石粉草屑混合著狂暴氣流衝天而起,化作一圈慘淡的灰白雲霧!

“呃啊——!” 林風發出半聲短促又無比震驚的痛呼!他隻覺一股難以想象的、混合著爆炸性力量和極端炙熱氣息的巨力沿著手臂骨瘋狂湧來!沛不可擋!遠超他鍛骨境中期的身體承受極限!

劇痛和灼燒感瞬間麻痹了整條臂膀!喉嚨一甜,小口鮮血已不受控製地湧上嘴角!

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清晰可聞!

林風的身體如同狂風中一片破敗的落葉,被那股蠻橫狂暴的力量直接轟得淩空倒飛而出!

另一道身影同樣倒飛!

“噗——!”

昊辰如同被狂奔的巨牛頂中胸口,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如箭般噴上半空!小小的身體倒飛的速度甚至比林風更快!轟然撞碎了他身後那塊磨盤大的堅硬青石!巨石應聲四分五裂!

煙塵碎石彌漫,籠罩了小半個碎石坡頂,如霧靄再臨!狂暴的碰撞餘波久久不散,震得周圍的山岩都在簌簌落塵。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兩個護衛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鴨蛋,握著刀柄的手捏得指節發白,腦子裡一片轟鳴,完全無法理解剛才發生的一切!林少爺鍛骨境中期啊!竟被那野小子一拳轟飛了?看起來還受了傷?!

月舞也呆住了,下半身還陷在泥沼般的土裡,小臉上濺滿了泥點和幾滴鮮紅——那是林風被震傷時飛濺出來的血沫。

她茫然地看著煙塵深處,昊辰撞碎石壁的地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在尖叫:完了!闖大禍了!這家夥剛好的骨頭!不會又碎了吧?

“啊!!!”林風的痛嚎打破了死寂。

他掙紮著從一堆震碎的亂石中爬起,原本整潔的錦衣沾滿灰塵和口角流下的血漬,右臂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軟塌塌垂在身側,麵若金紙,看向煙塵彌漫方向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深入骨髓的驚駭和即將爆發的瘋狂怨毒!

胖道士林有德不知何時已站起身,眯縫著小眼睛,死死盯著那煙塵裡若隱若現、被亂石掩埋了大半的身影。

他臉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見獵心喜的激動和濃得化不開的困惑!

“金筋怒脈?古史記載聖體神魔骨雛形?不對…不對…這威勢凶戾有餘,浩蕩不足…像…更像是…天生返祖凶焰?!” 他喃喃自語,手指撚得飛快。

彌漫的煙塵中,咳嗽聲劇烈響起,還帶著拉風箱般的痛苦喘息。

嘩啦啦,碎石被一隻顫抖、沾滿灰塵的手臂用力撥開。

昊辰艱難地拱了出來。他嘴角掛著刺目的血絲,胸前纏著的繃帶徹底被鮮血浸透染紅,撕裂般的劇痛和身體深處那股因爆發而迅速退潮。

更添的嚴重虧空感,幾乎要將他再次拖入昏迷。但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裸露的右臂——拳峰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從小臂至肩頭,整條臂膀青筋猙獰暴突!

隻是那原本淡金色的筋絡脈絡,此刻竟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暗金色澤!雖然極其微弱淡薄,如同活物般在皮膚下隱隱蠕動,尚未平複!

每一次起伏都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卻又透著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感!

劇痛和身體被掏空的感覺潮水般襲來,昊辰眼前陣陣發黑。但就在這時,他模糊的視線瞥見剛爬起來的林風腳下,正踩在幾株被她剛才撞倒、此刻又被混亂波及折斷的霧隱蘭嫩苗上!那是月舞一直小心照看、準備給阿婆配藥用的!

一股沒來由的、仿佛心底最珍視東西被踐踏的怒火猛地壓過了所有痛苦!

他用力甩了甩嗡嗡作響的腦袋,朝著林風的方向發出破鑼般嘶啞、卻帶著野獸護食般凶狠意味的咆哮:

“月舞的花田!滾開!不要踩月舞的花田!”

他用那條正承受著巨大反噬劇痛、剛剛爆發驚人一擊的暗金右臂,猛地指向林風腳下的嫩苗。手臂上暗金色的筋絡驟然如雷光般劇烈一扭!似要再次爆發!卻又痛苦地抽搐收縮回去。

林風正因屈辱和傷痛怒火攻心,準備徹底爆發家族秘術找回場子,驟然聽到這莫名其妙、又囂張無比的怒吼,一愣之下順著昊辰的手指看向自己腳下踩著的幾株可憐小草,更是氣得三屍神暴跳!

“花田?!你這瘋小子!給老子去死!”他僅剩完好的左手猛地揚起,掌心瞬間凝聚出一團帶著陰寒冷光的靈力旋渦!氣浪吹拂著他散亂的發絲,猙獰如同修羅!

“夠了!”

平地一聲雷!低沉的怒吼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直如同枯木般沉寂的王驚蟄,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兩人之間!他沒有散發任何氣勢,僅憑兩個字和一個冰冷的眼神!如同凍結萬物的寒流!

林風掌心的靈力旋渦如同風中殘燭,噗地一聲熄滅!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大恐怖瞬間攫住了他!渾身靈力僵硬凝固,再不敢動彈分毫!連那兩個護衛都瞬間全身繃緊如臨深淵,手按刀柄卻不敢拔出!

王驚蟄渾濁的目光在昊辰那條肌肉筋絡如同活物般詭異蠕動、泛著暗金光澤、又被自身反噬之力折磨得皮開肉綻的殘破手臂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冰冷依舊,卻似乎比寒冰更重。仿佛那不是一條少年的臂膀,而是一塊正在失控熔毀地心的萬年玄鐵!又或是一頭正被死死壓製卻隨時可能噬主的遠古凶魔之爪!

“噗!” 昊辰又是一口血沫噴出,再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急促喘息著,眼前金星亂冒,那條手臂不自然地顫抖著,筋骨間撕裂的劇痛讓他小臉都扭曲起來。

王驚蟄視線移開,投向花田裡剛把自己從泥沼中拔出來的、狼狽不堪、滿眼是淚水和擔憂的月舞。

再掃過林風扭曲的手臂和他臉上刻骨的怨毒。

最後,漠然落在幾丈外花田邊看戲的胖道士林有德身上。

林有德臉上堆滿了油膩圓滑的笑,連忙小跑過來打圓場:“哎呦呦!誤會!天大的誤會啊!小孩子年輕氣盛動手過家家,下手沒個輕重!王老前輩您消消氣!消消氣!”

他搓著手,看向受傷的林風和同樣慘不忍睹的昊辰,“這…兩位小友都傷了筋骨,傷神損體啊!我這就拿點祖傳的‘斷續膏’和‘百花玉露丸’,外敷內服,包管不留病根!包管!” 他一邊說,一邊麻利地解下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王驚蟄對他的圓場置若罔聞。

老人枯槁的麵容上沒有一絲波瀾,隻有深深的皺紋在晨光中投下道道陰影。他看著兩個兀自怒火未消、卻又帶著恐懼不敢發作的少年,聲音平板乾澀,卻字字如冰錐鑿進所有人的神魂深處:

“天傾在即,死地環繞。你們…卻在花田裡打滾兒玩泥巴。”

他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尖掠過仍在痛苦抽搐的昊辰,掠過怨毒隱忍的林風,拂過驚魂未定的林瑤,最後定在胖道士油膩的笑臉上。

“朽木與頑石…尚不知腳下地火已沸…”

那雙渾濁到毫無神采的眼眸深處,此刻卻倒映著這片山坳,如同倒映著一方即將崩塌入無間煉獄的微縮世界,每一個人的身影,都籠罩在灰敗滅亡的氣息中。

他不再言語,彎腰。枯瘦的手掌伸出,抓住昊辰那條無力垂落、筋絡兀自抽搐的暗金色手臂。如同拎起一捆待處理的柴火。

“走。”

不再理會任何人,王驚蟄拖著步履踉蹌、痛苦不堪卻咬牙硬撐的昊辰,一步步走回茅屋的方向。每一步踏在碎石上,都發出單調而沉重的回響,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留下驚疑未定的護衛,疼得直抽冷氣的林風,哭哭啼啼的林瑤,還有眼神閃爍、臉色數次變幻的胖道士林有德。

花田中,泥濘狼藉。那片殘存的霧隱蘭,在初升的陽光下輕輕搖曳。

不遠處山壁的陰影裡,一個半大小子的身影靈活如同猿猴,正悄無聲息地鑽進王驚蟄那間茅屋牆壁的一個半塌狗洞,動作快如狸貓,隻留下一道瘦小的灰色影子。

正是那天村口人群裡眼神最亮的“小胖球”蘇小凡。他那瘦骨伶仃的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剛從破舊藥櫃裡摸出的、滿是灰塵的小瓷瓶,瓶口縫隙間隱隱散逸出龍須木淚獨有的、苦澀又溫潤的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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