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左眼劇痛中恢複意識的。
指尖觸到的地板黏膩濕滑,鼻腔灌入甜腥的鐵鏽味——這味道我太熟悉了,當年父親公司資金鏈斷裂時,他在倉庫割腕的血就是這個味道。抬起手,左眼窩空蕩蕩的,血順著臉頰滴在「紐帶編織」的身份牌上,燙金的字正在吸食我的血。
“莊小姐,你的眼珠在湯鍋裡,啊……真像溏心蛋呢?”
不知名的聲音從我麵前裡滲出,他捂嘴笑笑,指向大廳中央沸騰的鍋。
鍋中浮著一顆渾濁的眼球,瞳孔裡映著不知名揮刀斬斷菌絲的背影——那是我被挖走的左眼。
張瑞?
……這是他頭頂上的懸空的名牌,環顧四周,每個人都有,而我的麵前有一個身份——「紐帶編織」,技能是:將指定的兩名玩家綁定在一起後,轉移傷害。還有其他身份的介紹,但是沒有詳細的說明是誰的身份。
斬斷菌絲的人叫招弟,頭頂上沒有身份,其他人也沒有,這身份看來是保密的。
“媽的……”反應過來後,我抬手,捂住了還在汩汩流血的眼眶,鮮血從指縫中溢出,很快沾染了整隻手,接著沿著手臂往下滴血,鮮血在地下開出了花。而我隻能呆愣著,沒有反應,為什麼,動不了。為什麼,動不了??????
手腳已經麻木了,沒有任何的知覺,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緒,也沒有痛楚,我應該已經暈過去了吧。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趴在了張瑞的身上。
……
我想起來了。
指節撞上他顴骨時,我能聽見皮肉包裹的悶響,像是用擀麵杖捶打浸水的棉被。他踉蹌後退撞翻垃圾桶的瞬間,腐爛菜葉粘在他頭發上的模樣讓我想起那些年的痛楚,儘管,不是他乾的,但,
“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嗓子幾乎沙啞了,眼淚混合著汗水還有血珠,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水泥地的地麵上,還有,那本未曾再翻開的日記上。
“看著我!”我揪住他衣領往鐵柵欄上摜,金屬震顫聲混著他後槽牙碎裂的動靜格外清脆,他蜷縮成蝦米的姿態讓我莫名興奮。
鞋尖陷進他肋間的觸感像在踢裝滿穀物的麻袋,隻是飛濺出來的不是麥粒而是血沫。他試圖用折斷的手指扒住我的褲腳,我順勢碾上去。
……
反應過來時,鼻尖已經有了燒焦的膠原蛋白散發出類似鰻魚烤過頭的甜腥。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但這不是我的錯……”
沒有任何聲音了,落針可聞。
哦不……還有我的啜泣聲,我不知道其他玩家怎麼看我的,也不想知道,我已經不在乎了,在經曆一次又何妨。
最後的畫麵,是我的鑰匙插進他的眼珠,轉動。
……
好吧,是我判斷失誤了,我還以為鑰匙在副本裡本能就是通關道具呢……
我把他殘缺的屍體輕而易舉丟進了碩大的正冒著泡的鍋,融成了汁液,焦糊味混著鐵鏽腥,像燒熔的塑料裹著陳年豬油在沸騰。
我盯著鼎裡一次又一次炸開的水花發呆,我不是沒有看見——陸明尖叫著指我:“她殺了張瑞!這瘋子絕對被菌絲寄生了!”,淮安拿著劍指向我:“你他媽瘋了?!張瑞可能是唯一知道食材秘密的人!”隻是,不想理他們而已,今後發生了什麼,被孤立還是被殺死,都無所謂了。
……
嗯,我也許真的瘋了吧。
在看向地上密密麻麻即將靠近陸明的菌絲時——我的眼前出現了介紹:菌絲會低語蠱惑,若玩家產生動搖或試圖規避,該人會瞬間招來菌絲暴走。
所以,我衝向招弟,同時菌絲纏住陸明的腰:“救我!陸明被菌絲附身了!”
她甩出符籙的瞬間,我隻感受到了手上瘋狂的炙熱,將符火丟向他的左臂。
哇偶,看來我運氣還不錯?居然是一個有技能的大佬呢?
“……!莊…!”招弟正想說話但——當陸明被菌絲纏住腳踝時,我發動了技能。
“綁定陸明和招弟。”我說。
我猜招弟的皮膚下會竄過電流,陸明腳踝的潰爛又會瞬間轉移到招弟手臂上。招弟的符籙燃起青火,他瞪著我:“你他媽故意的!”
我撫摸空蕩的左眼窩微笑:“總得有人當繃帶吧,不過,是心理的繃帶。”
所以,這一場遊戲剛開始,就死掉了一個人,傷殘兩個人。
這是為了我的勝利,親愛的boss,感謝我啊,感謝我吧!感謝你偉大的共犯!跪下來感謝我!
等完全冷靜下來時,我才看見了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蠢人——淮安。
毫不誇張的說,她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她的爸媽也會給她獻上。而在學校的時候,呼風喚雨,說什麼是什麼。
真可惜,剛才沒有看見她,不然死的就是她了。
“你……你殺人了”
淮安好像才反應過來,白皙的指尖指著我,臉上是藏不住的驚恐,就好像,我不是殺了一個人,我是殺了千百個人。
沒關係,畢竟是大小姐,這樣的認知是正常的,從來沒有見證過貧民窟裡的罪惡啊。
“哦,那又如何?”我無所謂的笑笑,甚至隨手拿起桌上的刀,刀在昏黃的燈光下反射的光映照出她的驚恐。
拿著刀,刀尖指向她。
“還是說,你也想死?”
“真是瘋了……”淮安說著快步走開了。
“滴滴——係統提示,你的任務為第七日的子時前收集「七珍」或殺死boss!”
七珍……我反複的咀嚼這兩個字,七珍是什麼意思。七是數量,珍大概是珍貴的東西?可是這兒也沒有什麼七為數量的東西,七,諧音梗嗎?旗,棋。
或許,是指七個物品?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也許該觀察一下這個地方——看起來像是一座古代酒樓,有些木板長著牙齒,地板滲出不明混合物。
牆壁上,原本精美的壁畫早已褪色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黏膩的黑色物質,像是腐爛的苔蘚,又像是凝固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氣味,混合著腐爛的木頭、發酵的酒液和一種難以名狀的腥臭。
“莊姑娘,有興趣合作嗎?”是來自背後的聲音——後腰抵著的刀,也似乎並沒有給我拒絕的權利。
“在下肖元知。”似乎是料定了我會同意,於是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吧,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
他也許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複,緩緩放下了刀。
“如果有必要,我會吃了你。”他這句話說的不輕不重,不像是調情,像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