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廚房把顧景淮要的紅糖雞蛋送來了。
顧景淮把薑湯往她唇邊一送。
“我家棠棠哪裡對我不好了?她這幾天氣血不足,所以才脾氣壞的,來,喝點紅糖水就好了。”
林亦棠嫌棄的躲開。
顧景淮皺了眉頭,勺子湊到她唇邊,“喝點,加了西洋參的,對身體好。”
林亦棠盯著那碗紅糖水看了兩眼。
她剛流了產,的確應該喝點紅糖水補補氣血,但是她不想顧景淮來喂。
於是一把奪過勺子,“我自己來。”
陶玉蘭見著,眼神一動,“景淮,給妹妹也盛一碗,紅糖水對女人都好的。”
林亦棠喝著自己的,悠哉的補充了一句,“是啊,給林知桃喂去唄。”
顧景淮聞言,坐著沒動,
“知桃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盛去。”
陶玉蘭不乾了,“林亦棠,你一上桌那酸味我真是隔老遠都能聞見,知桃是你妹妹,讓景淮替你照顧照顧怎麼了?對自己的妹妹都要拈酸吃醋,不知道你那心眼兒是怎麼長的!”
林亦棠看向林知桃,“你也想要姐夫照顧麼?”
林知桃當然不可能承認,臉上尷尬一閃而過,“奶奶,我不喝紅糖水,我身體好著呢,不用補了。”
陶玉蘭卻沒有罷休,幽幽道,“人家都說病由心生,你心裡坦坦蕩蕩的,自然氣血好身體好,不像有些人,心裡不知道藏了多少彎彎繞繞,氣血也耗了,孩子也生不出來。”
這是陶玉蘭的常規操作了。
每次林亦棠過來,她都要明裡暗裡提好幾遍孩子。
從前她都忍了。
今天她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擱,“這麼想生讓林知桃替你們家生唄,或者你自己努努力再懷一個?我就不給你家生,怎麼了?有了我也給它打了!”
顧景淮勾起的唇角一點點抿直,眼神也冷了下來。
他不是個有耐性的人,身上所有的耐性大部分都給林亦棠了。
但也受不了林亦棠一次一次的把刀往他心口上紮。
他把紅糖水挪開,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林亦棠,“我惹你了?有了孩子也是我的,你不願意給我生?”
林亦棠脾氣也收不住了,望著他,“你也配有孩子。”
顧景淮蹭的站起來,拎起外套走了。
陶玉蘭氣的哆嗦,“你嫁到我們家不履行你做孫媳婦的義務,那我們家娶你回來做什麼?果然不是林家親生的女兒,骨子裡就惡毒沒有教養!”
林知桃咬唇,在桌子下麵輕輕踢了踢陶玉蘭。
自從她回來,林家跟林亦棠說了一下當年的真相後,幾乎所有人都儘量的避免再光明正大提及林亦棠並非親生的事。
畢竟誰接受的了活了二十五年,才發現自己父母不是親生的?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陶玉蘭這是往林亦棠最軟肋的地方戳。
但陶玉蘭明顯收不住了,“你彆護著她!你顧及著她的臉麵,但她有把你當妹妹嗎?你爸媽都跟我聊過了,林亦棠的親爹是搶劫犯,現在還在監獄裡蹲著呢!
她媽是發廊出來賣的,現在也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哪兒墮落呢!這麼卑賤的血脈,我不知道她在高傲什麼?!顧家沒有讓景淮跟她離婚,已經是天大的仁慈了!”
果然,陶玉蘭說完這句話,林亦棠明顯怔住了。
當初林如柏和徐靜文把林知桃帶回來,隻告訴她當年那波人販子綁了好幾個小孩,林知桃和林亦棠年齡相仿,都是六七個月大的女嬰,林家人給了贖金,人販子卻給錯了孩子。
但他們從未提及過,林亦棠的親生父母又是誰。
但她現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既然林知桃和林亦棠互相弄錯了,那也就是說,林知桃從前的養父母,就是搶劫犯和發廊女咯?
她忽的笑了,睫毛微抬,冷靜的看向陶玉蘭。
“她這是在維護我麼?她明明是怕自己養父母的身份說出來丟人吧?”
“我再不堪,也知道廉恥,你們明裡暗裡把林知桃往我們身邊送,不就是想攪亂我和顧景淮的婚姻,好讓她渾水摸魚麼,這麼看來,你還有林家,跟拉皮條的有什麼區彆?”
她這話實在刺耳,陶玉蘭氣的滿臉通紅。
“你胡說什麼!林家和顧家本來就有婚約,說起來,這門婚事本來就是知桃的!她是代替你在外麵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而你占了她的位置,做了這麼多年的林家大小姐,現在還美滋滋成了我們顧家的兒媳,這一切本來就是你欠她的,你還她多少都理所應當!彆說讓景淮多照顧照顧她了,放到以前,景淮休了你,跟知桃結婚,你連能不能做小都還得知桃點頭呢?”
陶玉蘭文化不高,但貶低侮辱人的詞卻一套一套的。
她一遍遍的強調林亦棠有多麼名不副實,有多麼卑微可笑,恨不得真的像古代的婆家似的,把林亦棠直接發賣了。
林亦棠坐在餐桌前,聽著那一字一句不停的割著她心臟最脆弱的地方。
直到理智斷了線,她把麵前的碗筷碟盤往地上重重一掃。
餐廳倏然靜了下來。
陶玉蘭不敢置信的指著她,“你,你要反天了?”
林亦棠緩緩的站起來,把帆布包掛在肩上,“奶奶,大清早亡了,最該慶幸現在不像以前的,應該是你吧?
不然你丈夫在外麵養的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全都登堂入室,你還有心思管我?
比你聰明比你漂亮比你溫柔比你善良還比你有文化的一抓一大把,現在我該叫誰奶奶都不一定呢,是婚姻法一夫一妻製救了你,懂嗎?”
……
從顧家老宅出來,林亦棠漫無目的,不知道該去哪裡。
顧景淮的彆墅她不想回,林家更是彆提。
這麼晚了,她也不想打擾盛心月,畢竟她現在也跟父母住一起。
思來想去,她還是定了個最近的酒店。
因為對出租車的陰影,她不敢打車,就一個人慢慢朝著酒店的方向走過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眼下一片濡濕。
都說嫁了人的女孩子沒有家,這下她是真的體會到了。
更何況像她這種鳩占鵲巢的婚姻,身份尷尬至極。
可是,又不是她想被抱錯的。
她現在那麼難過,卻連恨誰的資格都沒有。
無論是林家父母,還是顧景淮,他們曾經的確都對她很好很好。
好到她心甘情願當一個被保護疼愛的角色,以為幸福真的會永遠眷顧。
卻沒有意識到,被愛的那個人,從來都是很被動的。
隻要人家收回了愛,就會落得個淒慘無依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