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燃心裡苦笑。
雖然自己對所謂的親生父母沒有什麼感情,但是當初在始皇帝麵前既然提及過自己要尋親的念頭。
現在若是不去找,難免顯得自己前後不一,百善孝為先,怕是始皇帝心裡都要看輕自己。
況且,今日自己也已經功成名就,就算是多一對父母,也不過是接濟他們而已,憑借自己的身份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想通這些,肖燃豁然開朗,他微笑頷首。
“無論當初他們為何原因拋棄臣,臣總是欠他們的生恩”
“臣若是沒有能力便罷,有能力便找一找罷。”
“也許,他們也是出於某些不得已的原因。”
“臣既想要問個明白,也想要高堂尚在,團圓相聚。”
始皇帝心裡震動,一陣酸澀的情緒湧出。
他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肖燃這麼說,但是心裡仍然是充滿了愧疚,感動之色。
這就是朕血脈相連的孩子啊!
始皇帝虎目中隱隱似有熱淚,他張了張嘴,就要對自己的兒子說出他真實的身份!
小十九,你想找的父母就在眼前啊!
朕就是你的父親!
始皇帝隱藏在袖口下的拳頭握緊,以強大的自控力,硬生生將自己要說的話又重新咽回去,他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子正,你做得對!”
始皇帝聲音柔和,眸中露出溺愛之色。
“團圓相聚,恐怕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若是找到你的父母,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
“當初的兒子已經長大了,而且長的英俊,才華橫溢,更是大秦的上爵位者”
“他們心裡以你為傲!”
“他們也一定會給你解釋為何與你分離的原因”
肖燃有些茫然的看著始皇帝。
這特麼什麼情況?
怎麼感覺始皇帝比他還激動的樣子?
察覺到肖燃的詫異,始皇帝很快平靜下來,他微笑道:“朕也是為你高興,終於到了這一日,朕相信你的父母不會無緣無故的拋棄你,這天下裡,哪有父母會不要孩子的呢?”
“等你找到父母,朕可是要與你痛飲一番!”
肖燃頷首,微笑道:“這是自然,陛下是臣的恩人,臣不會忘記!”
始皇帝心裡一陣感動,伸出手拍了拍肖燃的肩膀。
“朕希望你能儘早找到自己的父母”
始皇帝心裡忽然有了一絲期待,若是肖燃發現自己是他的父親,那他會是什麼反應呢?
旬日後。
鹹陽漸漸流傳一則消息。
如今的皇帝近臣,年僅十三歲就已經躍居右庶長之位的肖燃,竟然與親生父母分彆了九年!
現在這位年輕的右庶長要尋找自己的父母!
這個消息傳出去,頓時引起不小的轟動。
肖燃的名字如今誰沒有聽過?
本以為這位年輕的貴族是大族出身,沒想到卻是孤兒!
一時間,這個消息席卷了鹹陽的大街小巷,又由在鹹陽短暫停歇的商人,將這個消息帶到更為廣闊的地方。
一月後。
鹹陽靠近市集附近的一處地方。
這裡圍了不少人。
許多都是附近的黔首百姓。
這些百姓身著葛衣,黝黑健康的臉上帶著好奇之色。
“這是要做什麼?”
“聽聞是要建什麼……什麼廁?”
“是公廁!”
對,對,對,是公廁!”
此公廁是什麼?”
害,你連公廁是什麼都不知道?便是公共的溷廁
嘶!吾還是第一次聽到公廁之名!”
聽聞是肖右庶長的手筆”
就在眾人議論的時候。
公孫騰摸了摸下巴,“子正,你畫的這公廁倒還是有些意思,與尋常的溷廁完全不同,其坑位,渠道頗為整齊,便是連水的導向倒是一應俱全,彆有規劃真乃奇才也!”
最後一句公孫騰說的心服口服。
這一個月來,他們已經將建造公廁的一係列事情計劃完備,隨後又將這個消息公布出去,果然引來了一批有錢的士紳和商人。
一直到三日前,所有的事情基本上完成。
最後成功的那名商人也立刻斥資找人來建公廁。
由於是第一個公廁,所以肖燃和公孫騰親自來督造。
公廁的設計自然由肖燃親自完成。
那商人名為“騫”,他恭敬道:“右庶長吩咐的,騫都已經傳達給那些匠人,絕無遺漏,這些匠人乃是騫重金聘請,右庶長和內史請放心”
他聲音有些顫抖。
騫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居然能跟右庶長和內史這樣的大人物站在一起。
他這等商人便是跟贅婿,隸臣妾一般的地位低微。
不過自今年開始,由於肖燃的諫言,他們商人的地位總算是有了一些提升。
甚至現在騫憑借競i標成功,也拿下了幾個公廁的建造資格。
如今的騫也是大秦的一級公士爵位!
雖然是最低級的,不過他也滿足了。
肖燃沒有在意騫的語氣,他微笑道:“這些公廁分布在鹹陽的各個角落,務必儘快完成,若是等到驗收之時,逾期或者是出現了維漏,按照秦律,後果恐怕是非常嚴重”
騫背後冷汗涔涔,他恭敬道:“唯。”
肖燃點頭,雖然秦法嚴苛,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比如此時的公廁,他就一點不擔心質量,給朝廷修建建築,根本不可能出現質量問題!
一旦出現質量問題,鑄造的工匠都得入刑,所以工匠們格外的用心。
他之所以過來,也是為了給這些工匠指點一番。
畢竟,他所設計的公廁與後世相近,與當下完全迥異。
不過,他也沒有指點多少。
這些工匠雖然見識不如他,但是工藝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肖燃看了一眼麵前的公廁。
這公廁已經開始建牆,工匠們一絲不苟,嚴絲合縫。
他朝旁邊的公孫騰笑笑:“看來我們等會便可以離開了”
公孫騰也是頗為滿意,他爽朗的一笑。
“子正,今日尚早,不如汝與吾去暢飲一番”
肖燃笑笑,剛準備拒絕。
忽然,一陣聲音響起。
“讓開”
眾人回過頭去,遠遠便可以看見烏壓壓一片車馬在街道上疾馳。
兩邊的秦卒身著黑色鎧甲,騎著戰馬,光線的折射下,散發著黝黑的光澤,威風凜凜,神色肅然。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輛造型風格與大秦不同的寬敞馬車!
馬車前,兩匹駿馬疾馳,速度頗快。
周圍的百姓紛紛讓開。
馬車和騎兵呼嘯而過。
“這是”肖燃眉頭一皺。
公孫騰似乎知道一些,他笑道:“看這馬車的樣式,應該是一個叫做圖安的小國,這圖安的國王,聽聞大秦的威名,畏懼的想要求和,企圖將公主獻給陛下,祈求偏安一隅,尊大秦為君主國,不過陛下豈是貪戀女色之人?根本沒理會,直接派兵將其滅了,這馬車上的應該是圖安的皇室,說不定那位圖安公主也在馬車上”
肖燃愣住,圖安的公主?
這特麼的難道是
公孫騰見到肖燃麵露異色,忍不住笑道:“怎麼?你對那圖安公主有興趣?聽聞那圖安公主是圖安的第一美人,你若是想要
得到這個公主,隻需向陛下請求,陛下對你不會吝嗇賞賜”
若是換做旁人,公孫騰不敢這麼說,但是肖燃不一樣!
他明顯能察覺出始皇帝對肖燃態度完全迥異於其他的臣子!
區區一個戰敗國的公主而已,隻要肖燃想要,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肖燃聞言笑笑,剛想開口。
忽然,一陣尖叫聲傳來。
隻見寬敞的街道上一個婦人拉著孩子來不及躲閃,將孩子護在身下,眼睛瞪大,充滿了驚恐之色。
禦馬的士伍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他連忙拉住韁?繩,用力勒馬。
籲!
兩匹馬嘶鳴一聲,卻是來不及刹住,隨著慣性往前衝撞過去。
眾人眸中皆是—露出震驚之色。
若是讓這馬兒撞到這女子和孩子,哪裡還有命在?
那禦馬的士伍也是如此作想,臉色頓時煞白,眸中充滿了恐懼之色
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千鈞一發之際。
一個瘦削但是充滿完全感的身影忽然出現。
他一把翻身上馬,拉住韁繩,猛地用力一拉。
唆!
兩匹馬兒長嘶!
一股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力量傳來,硬生生的將兩匹馬的衝勢緩解,但是仍然在往前衝。
肖燃輕喝一聲,“給我停!”
他猛地向後使勁!
嘩!
馬兒被他死死的往後拉!
吱吱吱。
地麵發出牙酸的聲音。
兩匹戰馬的衝撞之勢被他硬生生的止住。
嘎吱!
馬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堪堪停下。
不過馬兒卻是因為慣性往前傾倒!
呼!
肖燃又喝一聲,渾身力量猶如爆發般湧出。
兩匹馬嘶鳴,前肢不受控製的抬起,整個上半身凝滯在空中
前蹄下便是受驚的母子二人。
公孫騰見機連忙將已經呆了的母子拉開到一邊。
肖燃這才送了韁繩,馬兒前蹄落下。
咚。
蹄子與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音。
哦!
馬兒打了個響鼻,似乎有些力竭。
呼!
靜悄悄的街道不知道誰鬆了口氣,像是平靜的水麵掉進了一顆石子蕩起了陣陣漣漪。
眾人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般。
“肖右庶長竟有如此神力?!”
“我本以為肖右庶長長得俊俏,有才華就算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等武力!!”
“不愧是我大秦的兒郎!”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臉上均是帶著震驚之色。
公孫騰心裡也是極為震動,他剛剛見到意外,也是有些懵。
沒想到肖燃瞬間就從他的身邊衝了出去,將車馬製止。
不過好在他也是心誌堅毅之輩,很快平靜下來,這才在肖燃製止這場動亂之後,將母子二人拉到一邊。
他頗為感慨:“真英雄少年也”
肖燃麵上平靜,轉過頭看了一眼已經驚呆了的禦車士卒。
“為何在街道中如此之快?”
那士卒反應過來,連忙道:“回稟右庶長,吾等一路趕來,思歸心切,見到鹹陽更是心不能抑,故…
懈怠了!”
他臉上露出後悔,恐懼之色。
肖燃淡淡道:“好在沒有弄出什麼人命,你少不了一個失職的罪名,自己到軍法吏領罰吧”
“唯。”那士卒鬆了口氣,肖燃沒有額外的責罰他,已經是讓他倍感感激,一陣微風拂來,他隻感覺背後已經汗濕。
肖燃簡單的訓斥了這個士卒幾句,便準備下車。
就在這時,馬車的門忽然動了動,發出微不可察的響聲。
肖燃一怔,往微微打開的車門看去。
隻見車門的縫隙間,露出半張白膩的絕美臉蛋,一雙晶瑩剔透宛如琉璃的眸子悄悄的看了他一眼,與他對了個正著。
那雙眸子裡充滿了疲憊,悲傷,驚訝以及一絲靈動。
眸子的主人沉默了一會,又重新將車門合上。
肖燃神色不變,心裡歎了口氣。
亡國的滋味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不過他隻是感慨,卻是沒有同情。
在大秦的鐵蹄下,這位縱橫天下的始皇帝的意誌下,任何的阻礙都要被曆史的車輪碾碎,誰也阻止不了統一。
大秦光芒所照,皆為秦土。
他默默的感慨了一番,便翻身下了馬車。
這位圖安公主是不是叫玉漱,現在是不好打聽的。
他若是想要知道,直接去問始皇帝就好了。
公孫騰攬過他的肩膀,一臉震驚。
“子正,你厲害啊!”
“簡直是神力!連這麼猛的衝勢都能拉住,你現在能開幾石?肖燃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年前能開四石,現在不知道?…
“嘶!”
公孫騰倒吸一口冷氣,感覺自己腦袋有些嗡嗡的。
他心裡狠狠的一震。
尼瑪,這還是人麼?
才這麼點歲數,居然開四石的強弓?
公孫騰無奈的歎了口氣。
“真是老了”
不過他很快又振奮起來,“嘿嘿,去我家喝酒去
“呃,不去酒肆?”
“不去,子正,你聽我說,吾家有一女初長成…
兩人很快離去。
馬車引起的騷亂漸漸平息。
街道上又很快的恢複了平靜。
商人騫擦了擦汗,又開始催促起匠人們乾活。
護送著公主的馬車緩緩遠去。
“哦?”始皇帝眉毛一挑,“你是說子正拉住了兩匹馬?”
肖燃的力氣大他是知道的。
不過現在這消息卻仍然讓他吃驚。
一個低著頭看不清長相的人恭敬道:“不錯。”
他隨即將肖燃在街道上救人的細節詳細敘述了一遍。
始皇帝聽完,笑了笑。
“此子當有武王遺風”
當年秦武王力能扛鼎,自己這兒子怕也是差不了!
不愧是他的兒子,大秦的皇室血脈!
始皇帝又似想起來什麼一般,“你是說拉的馬車是運送圖安皇室的馬車
“陛下,那馬車上坐著的是圖安的玉漱公主”
始皇帝沉默了好一會,才想起了圖安是哪裡。
“朕知道了”
如圖安這等小國,根本不會被他一直記在心裡。
當初跟蒙毅下達命令之後,他就把圖安這個小地方給忘了。
沒想到到鹹陽也能弄出這麼一出事,還恰巧被肖燃遇上了。
半個月後。
“右庶長設計的公廁讓大秦的街道乾淨了不止一個層次”蕭何捋了捋胡須,感慨道:“吾有時候在想右庶長的腦袋到底
是怎麼長的,竟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還有那糞者,恐怕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溷廁堵住了。”
在他麵前,肖燃淡然一笑,伸手倒了杯茶。
“這等不過是小道爾”
蕭何笑嗬嗬道:“能造福百姓便是大功績,滿朝文武若是有一半能有右庶長這般關心百姓,那百姓之樂何其多也”
“蕭君的科舉製完善的如何?”肖燃喝了口茶,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蕭何微微一笑,拿出一疊厚厚的紙。
“這上麵記的都是吾對科舉製的一些想法,還請右庶長過目。”
肖燃將紙拿起,仔細的看了起來。
少頃。
肖燃將這些厚厚的紙放下,眸中露出驚訝之色。
“蕭君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蕭何不愧是西漢的開國宰相,其對科舉製的提議簡直是一針見血。
包括肖燃很多曾經忽視的地方。
譬如,由郡縣開考之時,所設考題是由地方官府出題,還是由鹹陽這裡統一設題,而考過的考生又是否有足夠的時間到鹹陽來繼續考,中間所間隔的時段,開考的日期,均是麻煩的事情。
這些需要仔細的思索,並且要查閱各個地區的資料,才能設計出完美的策劃。
畢竟,若真是實行,麵對的可是成千上萬的人。
如果不好好解決,恐怕要應付各類層出不窮的問題。
蕭何聞言,笑道:“蕭何不過是替右庶長辦事,沒有右庶長的天才構想,蕭何恐怕一輩子也想不出這等利國利民的科舉製
他越是深入的鑽研科舉製,越是對肖燃佩服。
提出來之後看似簡單。
但是在沒提出來之前,能夠想到這樣的形式,非大智慧者不能做到。
肖燃汗顏,他其實就是羅列了一些綱要而已。
具體的措施還得這位蕭相國來解決。
被蕭何這麼猛誇,他心裡還是有些尷尬的。
肖燃輕咳一聲,將這些具體的方案收好。
“之前跟皇帝陛下提及草創,如今總算是可以給他一個交代了…
蕭何心裡有些激動,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若是能夠成功的實施下去,那便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肖燃自然能聽清蕭何話中的意思,他笑了笑。
“以皇帝陛下的決心,無人可以阻擋。”
“咱們的皇帝陛下可不是那些軟弱的君王。”
蕭何點點頭,始皇帝的確是極有魄力的君主。
一個時辰後。
肖燃拿著手中的紙,前往王宮。
噠噠噠。
馬蹄聲漸漸停下。
肖燃的宅子距離王宮不遠,沒過多久便已經停下。
守門的將士對肖燃早已是極為的熟稔,不過仍然是等他出示令牌,才讓他進去。
肖燃微微頷首。
這便是秦軍之所以強大的原因。
嚴守其責已經成了刻在他們骨子裡的執念。
龐大的秦軍宛如螞蟻一般,分工明確,令行禁止。
廣闊的戰場,指揮官發號施令,如臂指使。
這樣強大的秦軍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半個時辰後。
肖燃穿過廊簷環繞的王宮,往始皇帝所在的章台宮走去。
章台宮與其餘的宮殿相連通,這也是為了極大隱藏皇帝的行蹤
若是有突發情況,始皇帝也可以通往其他的宮殿。
肖燃走在廊簷中,神色如常。
秦王宮宏大輝煌,其內的結構更是複雜。
即便是他已經熟悉了這裡,也是要繞上很遠才能到始皇帝那裡
自從當年荊軻刺秦,始皇帝可是小心謹慎到了極致。
他剛準備繞過一個拐角。
一陣若有若無的樂聲忽然響起。
肖燃一愣,駐足不前。
他眉毛微微挑起,眸中露出一絲好奇之色。
他之所以停下,正是因為這樂聲似乎不像是秦樂,風格有些獨特肖燃停下,他身邊的內侍自然也是不動彈,恭恭敬敬的候在一邊少頃。
肖燃開口:“這樂聲是哪裡傳來的?”
那內侍仔細傾聽,隨後道:“應當是圖安的玉漱公主”
肖燃一怔,這麼巧?
他沉吟片刻。
“帶我去看看。”
“唯。”那內侍一愣,隨即道。
一炷香後。
樂聲越來越清晰,清脆的樂聲之中仿佛藏匿著無窮的哀傷。
肖燃止步,沉吟道:“這玉漱公主如今是什麼處境?”
內侍恭敬道:“圖安小國被滅,這公主被送到王宮,不過陛下對這等小國公主沒有絲毫的關注,此女被安置在這裡這半
個月,一直沒有異動,每日隻是跳舞”
肖燃挑了挑眉,往這寢殿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便見到一個身著白衣,宛如精靈般的女子在曲樂中舞動,青絲如瀑,衣袂飄飄,好似月宮仙子,充滿了優雅高貴。
樂曲悲傷而又低沉,這女子舞姿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雪白的長袖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看似華麗卻又隱藏著一絲深沉的哀傷,仿佛給人繁花似錦而又鏡花水月的破碎朦朧之感。
舞的是人,呈現的卻是一國由興而衰的意境
肖燃沒有打擾她,而是默默的看著這位絕代佳人的舞姿。
少頃。
一曲舞罷。
玉漱公主停下,她輕輕歎了口氣。
故國已亡,自己的親人死的死,傷的傷。
她現在一停下來,滿腦子都是圖安滅亡的場景。
無數的秦兵凶狠的用長劍刺穿了圖安的士兵,血流成河,直到她的父親出宮投降為止,這場不對等的戰爭才停息。
“公主舞姿天下一絕!”一個真誠的聲音忽然響起。
玉漱一愣,回過頭來,便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你是那日的勇士”她的聲音清脆如黃鵬,婉轉動人。
肖燃不免有些遐想,若是這美妙的嗓子為愛歌唱,想必是極為好聽的。
迎著玉漱公主打量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不錯,公主殿下,我們又見麵了。”
麵前的玉漱公主青絲如瀑,身著一件白色霓裳廣袖長裙,似乎是剛剛一曲舞畢,白皙的臉蛋還帶著微微的紅潤,肌膚白膩的好似玉石一般光滑柔嫩,晶瑩的眸子仿佛寶石般靈動,瓊鼻如勾月,紅唇櫻櫻,優雅高貴,我見猶憐。
大概是因為常年練舞的原因,她的個子頗為高挑,胸脯飽滿有致,一條精致繡紋的白色腰帶係出窄而纖細的腰肢,雙腿修長,身材婀娜多姿,給人以勻稱的美感,恰到好處。
玉漱公主被他打量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輕聲道:“那日,多謝勇士相助了。”
雖然她在馬車裡無礙,但若是那馬車撞到了人,她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肖燃笑笑,“不過是隨手施為,公主不必掛懷,吾名肖燃,字子正,叫我子正即可”
玉漱公主抿了抿嘴,沉默下去。
肖燃也不介意,畢竟,這位公主殿下可是剛剛亡國,能跟他搭話已經是心裡頗為堅強了。
他笑了笑,“公主殿下此舞,看似尋常,實則一舉一動儘是充滿了對故國的哀傷,美則美矣,卻是有些清冷孤寂了”
玉漱心裡一震,好看的眸子微微放大,有些驚訝的看著肖燃。
此人竟然能看出她舞姿中的哀慟?
肖燃仿佛沒有察覺玉漱的表情,而是繼續微笑道:“沉湎於過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還年輕,或許可以選擇另一種活法
,一國之滅亡,其女子可罪乎?吾等不過是生在了一個從錯亂走向統一的時代,好好活下去,才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肖燃說完,沒有在意玉漱的表情,轉身而走。
玉漱怔怔的看著肖燃遠去的背影,她咬了咬唇,美眸中露出一絲複雜。
半個時辰後。
肖燃抵達章台宮。
他在外麵等著,內侍進去通報。
少頃。
內侍匆匆忙忙的走出來。
“右庶長,陛下有請”
肖燃微微頷首,隨即走了進去。
他踏進王宮,有些驚訝的發現李斯,馮去疾等人全都在。
“臣見過陛下”
始皇帝看到肖燃,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過來到朕身邊坐下”
“唯。”肖燃點頭。
他走到始皇帝身邊,周圍各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肖燃神色如常,心裡卻是有些詫異。
平日裡雖然這些臣子也經常來章台宮,不過都是始皇帝召過來幾個,像現在來的這麼齊全的倒是挺少,始皇帝的心腹重臣全
都在這裡。
始皇帝微笑道:“子正今日為何會忽然進宮?”
肖燃沒想到始皇帝直接問詢了自己,他還以為要等上一會。
此時。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他的身上。
空曠的殿內,氣氛頗為寂靜。
肖燃不慌不忙的掏出一遝紙。
“臣今日前來,正是為了科舉製一事”
科舉製?
眾人一愣,有些茫然。
這是什麼意思?
始皇帝神色如常,溫和的笑笑:“這麼快就弄好了,讓朕來看看罷”
肖燃將厚遝遝的紙張交給始皇帝。
始皇帝翻看了起來。
殿內頗為安靜。
始皇帝不出聲,他們自然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李斯若有所思的看了肖燃幾眼。
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肖燃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利益的衝突,所以向來對深受始皇帝寵愛的肖燃保持微笑。
至於他兒子李瞻跟肖燃的衝突,他就更沒有放在心上。
小輩之間的衝突而已,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他乃一國之丞相,又是郡縣製的強力推行者。
對於製度的敏感遠遠超出常人。
剛剛肖燃所言的“科舉製”,雖然隻有三個字,但卻是引起了他不小的興趣。
趙高臉色平靜,心裡卻是升起複雜之色。
若是胡亥能有肖燃一成的本事,那他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
始皇帝將手中的紙張放下。
他看向肖燃的眼神變得讚賞起來。
“做的不錯朕看到了一個詳細可行的的謀劃”
肖燃嘿嘿一笑,蕭何雖然現在隻是一個小吏,但是能成為一國丞相的豈是普通人?
他恭敬的行禮,“陛下謬讚”
始皇帝將手中厚實的紙往案幾上一放,“拿過去讓他們也看看罷”
“唯。”旁邊的內侍恭敬道。
他小心翼翼的將這些紙張收好,隨後給這些大臣傳閱起來。
少頃。
嘶!
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
馮去疾等人臉皮抽動,他們目光駭然的看向肖燃。
這小子是要掀翻大秦麼?
肖燃臉色如常,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而是朝始皇帝笑笑:“陛下今日氣色似乎好了不少,看來身體應該調養的不錯了。”
始皇帝眸中露出一絲無奈,“你這孩子整日盯著朕讓朕少熬夜批閱奏章,朕拗不過你,隻得照做了”
話雖如此,他心裡也是知道肖燃的好意的。
肖燃靦腆的笑笑:“熬夜傷及根本,還是早些休息,身體才是一切的根本,沒有健康的身體,皇圖霸業一場空啊!”
也隻有他敢在始皇帝麵前這麼說話,若是換做旁人恐怕早就被始皇帝拉出去砍了。
始皇帝無奈的笑笑,“你這孩子,倒也有幾分道理。”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旁邊的李斯等人則是眉頭緊鎖。
手中紙張上寫的東西讓他們心裡極為震撼!
他們不時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向肖燃。
這尼瑪能是一個少年提出來的?
這上麵提及的科舉製將會是一個不遜色於郡縣製,能夠在大秦引起轟動的製度。
李斯神色複雜,這肖燃果然沒有出乎他的所料,一出手就是一鳴驚人啊!
這特麼的科舉製可是比郡縣製要可怕的多。
真正的唯才是舉。
與軍功爵位製有本質上的相同。
如果說軍功爵位製是用利益調動百姓的積極性和勇氣,打造出一支戰無不勝的強軍,那麼這所謂的科舉製就是幫助始皇帝在大秦的範圍之內搜羅出真正的人才!
無視其身份地位,隻要有才能就能成為秦吏。
李斯不由得有些失神,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個詞。
布衣卿相!
大秦會不會有一天,出現一個出身黔首的宰相?
他深深的看了肖燃一眼,此製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雖然放在當下,阻力重重,但是若是有始皇帝的支持,倒也未必不能在大秦實施起來。
一炷香後。
這些大臣已經將關於科舉製的措施看的十分透徹。
內侍將這些紙張又重新收拾好放回了始皇帝麵前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