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樹在飛揚的塵土中奔跑,衝進房間。
正麵交戰實在太不利了。
必須先製定對策———
“給老子站住!”
根本不存在悠閒製定戰術的餘裕。
即便煙幕讓趙一樹的身影難以辨認,但搭載在外骨骼強化裝甲上的高感度攝像頭仍能輕易捕捉。
趙一樹逃進房間的舉動,阿裡亞當然也看在眼裡。
牆壁被擊穿的瞬間,阿裡亞用右臂裝配的機關槍對準躲在牆後的趙一樹。
每發子彈都威力驚人,隻要命中一發就足以在人體上開洞致死,即便擦傷也難免致命傷。
但趙一樹彆無選擇,隻能繼續逃竄。
他在牆壁爆裂時被飛濺的瓦礫所傷,仍壓低身形在煙幕中奔逃。
追蹤而來的機槍子彈將牆麵打得千瘡百孔,卻始終未能擊中趙一樹。
借力蹬地飛躍後,趙一樹毫不停歇地持續奔跑。
外骨骼裝甲的攝像頭自然鎖定著他,而對方移動速度更勝一籌。
(可惡!她到底從哪搞來那種東西!?)
趙一樹邊跑邊詛咒自己的厄運。
阿裡亞駕駛的外骨骼強化裝甲是軍工企業哈普勒公司的產品,需要特殊許可才能購買,價格高昂且按規定隻能出售給城市或大型企業。
城市為防止武裝團夥坐大,嚴格限製此類武器流通———顯然這是通過非法交易獲得的。
結合先前拉芙拉西亞事件,這次委托顯然牽涉太多企業勢力。
最近更有傳聞稱哈普勒公司開始涉足生化武器領域,與製藥公司泄露的拉芙拉西亞情報形成可疑關聯。
趙一樹咂舌意識到,高額委托金早已暗示這不是簡單任務。
當趙一樹衝向樓梯間時,身後傳來牆體崩塌的轟鳴:
“喂喂!彆想逃啊混蛋!”
就在趙一樹即將下樓之際,巨型黑影掠過頭頂砸毀樓梯。
衝擊波令頂層劇烈震顫。
“你他媽聽好了!這層塌了你會死,但老子有裝甲護體!阿裡亞家族完蛋了,所以拆了這裡也無所謂!老子才不管傷亡———你休想逃跑!”
唯一通道被毀,要想下樓隻剩跳入中庭的選擇———那無異於自殺。
趙一樹咬牙握緊武器:
(沒辦法了。隻能正麵硬剛了嗎?)
此刻,趙一樹下定決心要在這裡徹底解決阿裡亞·李茲。
轉換心態後的行動極為迅速。
他朝正用機槍瞄準自己的阿裡亞投擲手榴彈。
就在機槍轉向趙一樹、子彈即將射出的瞬間,手榴彈在空中爆炸。
即便有外骨骼強化裝甲保護,如此近距離的爆炸仍導致部分裝甲破損。
爆炸的火焰遮蔽了視線,衝擊波使阿裡亞失去平衡,機槍子彈全部射偏,擊中了周圍的牆壁、地麵和立柱。
趙一樹早已趁機衝刺至裝甲腿部附近,又將第二枚手榴彈投向推測為駕駛艙的位置。
這本是他最不願動用的手段。
波坦塔雖經修繕,但年久失修的結構可能因劇烈衝擊而崩塌。
然而眼下彆無選擇。
趙一樹的信念是:無論結果如何,必須傾儘所有手段全力應對。
“混蛋!你這跳蚤一樣的———!!”
阿裡亞的咒罵被手榴彈的爆炸聲吞沒。
趙一樹攜帶的三枚手榴彈已用掉兩枚,但他明白此刻不能保留。
猶豫隻會喪命。
在暴風與烈焰的肆虐中,趙一樹將突擊步槍瞄準了一個關鍵位置———駕駛艙附近被刻意隱藏的高靈敏度攝像頭。
這套外骨骼裝甲僅配備前後兩個攝像頭。
(能命中嗎?)
熱浪扭曲了空氣,塵土進一步阻礙了視野。
目標攝像頭僅有手掌大小。
沒有時間精確瞄準。
趙一樹必須邊移動邊射擊,避免暴露位置。
他從掩體後連續開火,同時快速變換站位。
“——該死的!原來在那裡!”
然而阿裡亞察覺的瞬間,子彈擊中了機槍槍管,未能命中目標。
(嘖,)
趙一樹咂舌轉移位置———然而機槍緊追不舍。
子彈將趙一樹藏身的立柱擊得粉碎,他隻得狼狽地向側麵翻滾,但可供隱蔽的掩體寥寥無幾,亦無施展障眼法的餘地。
“喂喂喂!就這點本事?再不拚命逃可要沒命啦!”
“吵死了!”
趙一樹以疑似餐飲店遺留的櫃台為盾怒吼道。
但數秒後櫃台同樣化為齏粉,彈雨再度襲來。
若非防護服的庇護,飛濺的瓦礫足以致命,即便子彈擦過也會造成重傷。
防護服雖能緩衝傷害,被彈片撕裂處仍會連帶剝落皮膚———此刻能活著已是僥幸。
逃亡約三十秒後,機槍驟停,同時傳來阿裡亞·李茲的咂舌聲:
“嘖果然便宜貨就是靠不住。”
槍管因過熱觸發強製冷卻程序———阿裡亞·李茲的外骨骼裝甲雖是軍工企業哈普勒公司的產品,卻是淘汰型號的廉價版。
原裝機槍本應配備液態金屬冷卻係統,而她的空冷式設計顯然因預算或采購限製導致性能縮水。
這短暫間隙成為趙一樹的反擊契機。
他疾衝投擲手雷,但目標並非駕駛艙,而是先前兩輪爆炸後已凹陷的裝甲薄弱處,特彆是攝像頭周邊區域。
“蠢貨!以為我會反複中同一招嗎?!”
阿裡亞·李茲操縱裝甲臂格擋空爆的手雷,攝像頭安然無恙。
“那麼接下來你準———”
話音未落,趙一樹的身影已從視野中消失。
“在哪裡——!!!”
趙一樹從外骨骼強化裝甲的胯下穿過繞到背後。
阿裡亞·李茲通過內部設置的顯示器,借助後置攝像頭掌握了這一情況。
趙一樹究竟在瞄準什麼———她立刻意識到了。
“———糟了!”
阿裡亞邊喊邊操縱機體,但為時已晚,突擊步槍的子彈命中背部攝像頭———碎裂聲響起。
儘管姿勢不穩,但趙一樹因近距離射擊而命中目標。
(嗯,勉強及格吧。)
原本更想用手榴彈破壞前方的攝像頭,但在確認不可行後,他果斷切換為破壞後方攝像頭的策略。
外骨骼強化裝甲等人形機器人的弱點,正是攝像頭被毀時的應對困難。
失去視野後,機器人駕駛的優勢大多會蕩然無存。
趙一樹對此深有體會。
利理泰克學院的兵器操縱訓練、波法貝特的模擬戰鬥、機械工程學等經曆與知識,此刻悉數派上用場。
(沒想到吧。)
學院的學習竟在此刻發揮作用———趙一樹暗自感慨。
阿裡亞駕駛的外骨骼強化裝甲型號,他早已爛熟於心。
最新機型雖屬機密無法接觸,但舊型號卻是課程內容之一,包括攝像頭位置、關節驅動範圍等細節。
正當趙一樹為學院經驗的價值感到慶幸時,他繼續扣動突擊步槍扳機,企圖徹底摧毀攝像頭。
第二發、第三發接連命中———然而機體突然轉身,將機槍對準了他。
但槍管仍因過熱無法射擊。
空冷式設計需要漫長冷卻時間,而外骨骼裝甲僅配備這一種武器。
失去火力的瞬間,趙一樹衝刺試圖終結戰鬥。
“你以為———武器隻有機槍嗎?!”阿裡亞的吼聲撕裂空氣。
機體咆哮著啟動。
由於體型龐大,速度自然極快。
轉瞬間便拉近了與趙一樹之間的距離。
單純依靠質量的攻擊。
卻極為有效。
若是血肉之軀的人類,接觸的瞬間就會爆裂成肉塊。
壓倒性且純粹的暴力。
外骨骼強化裝甲的巨軀撼動著整棟大樓逼近趙一樹———就在即將接觸的刹那,趙一樹向後躍去。
毫無意義的動作。
若是橫向閃避尚可理解,向後躲避卻是生存概率最低的選擇。
阿裡亞在千分之一秒間露出譏笑,準備將趙一樹踏碎———卻未能如願。
因為趙一樹後退的那一步,正通向波坦塔中央的中空區域。
“———哈?!這混蛋!”
伴隨著機體,阿裡亞墜入空洞。
而趙一樹則抓住了牆壁突出的管道。
(需要決定性的一擊。成功了嗎?)
失去手榴彈的現在,能對抗外骨骼強化裝甲的手段實在有限。
突擊步槍的射擊毫無意義,若讓機槍重新啟動,被當場擊殺將是必然結局。
儘管裝甲已出現裂痕,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唯有誘導其墜入巨大空洞這個方法尚存可能。
近乎孤注一擲的趙一樹,為計劃成功鬆了口氣。
“開什麼玩笑。”
但事情遠未結束。
下墜中的機體竟在空中調整姿態,利用撞擊地麵的數秒間隙,將機槍對準了趙一樹。
“至少要拉你陪葬!”
“———該死!”
趙一樹慌忙攀爬,但阿裡亞的動作略快一步。
子彈擊中趙一樹所在位置,周圍結構開始崩塌。
趙一樹緊握的管道也因牆體碎裂失去支撐,連人帶管開始墜落。
在無數瓦礫的伴隨下墜落時,趙一樹露出咬碎苦蟲般的表情發出呐喊。
——————
在波坦塔中央區,那個曾投影全息影像、如今淪為流浪者垃圾場的地方,阿裡亞·李茲掙紮著起身。
她操縱著破損的外骨骼裝甲,從垃圾堆中爬出。
包裹駕駛艙的防護甲已碎裂,布滿龜裂。
左腿關節幾乎報廢,無法活動。
但最致命的———
“呃該死的!”
是那根刺入阿裡亞大腿的鋼管。
外骨骼損毀對她毫無影響,但這根鋼管不同。
大腿根部、近乎腹股溝的位置正汩汩湧血。
鋼管貫穿肉體後還釘死了座椅,讓她無法移動。
若強行拔出隻會加速失血———她隻剩幾分鐘可活。
阿裡亞感知到死亡逼近,同時放棄了生的希望。
唯有一個執念燃燒著:殺死趙一樹。
是為同伴複仇?亦或對他窮追不舍的怨恨?
原因已不重要。
她用殘破的攝像頭掃視垃圾場,卻找不到趙一樹的屍體。
“那混蛋在哪?”
機關槍明明擊中了對方,他本該也墜毀在此。
除非———被垃圾掩埋了?
“殺了你———!”
側方突然傳來聲響。
或許隻是垃圾山塌落,但阿裡亞仍偏執地轉頭。
“哈哈哈哈!你這不也快死了嗎!”
血人般的趙一樹出現了:左臂骨折、渾身汙血,卻咧著嘴笑。
“閉嘴。這就送你上路。”阿裡亞譏諷他垂死掙紮的狂言。
“哈哈哈哈哈!瘋了吧你?彆急馬上讓你解脫!”
她調動裝甲殘存的機能,將機關槍對準雷伊,扣下扳機———
“啊?”
子彈並未立即射出。
或許是因簡單的機械故障,數秒後子彈才終於擊發。
但此時趙一樹已奔至機甲身旁。
渾身浴血、傷痕累累的他為何還能奔跑?為何還能行動至此?
阿裡亞無法理解。
但直覺告訴她必須立刻擊殺對方,於是瘋狂掃射機槍。
然而由於姿態控製係統和自動瞄準功能等輔助機構損壞,機槍子彈大幅偏離目標,深深嵌入垃圾堆中。
與此同時,趙一樹已繞至外骨骼強化裝甲的背後。
“就算繞到背後又能———”
阿裡亞叫喊著,認為趙一樹即便繞後也無計可施。
但當她看向監控屏時猛然驚覺。
(那時候———)
她想起墜入深坑前,趙一樹曾破壞過她的後置攝像頭。
此刻那個企圖殺死自己的存在正位於背後,而自己卻無法立即轉身。
這個事實突然令她感到恐懼。
嘎嗒———
機體劇烈搖晃。
她明白有人正在攀爬。
下一秒,人影已出現在駕駛艙防護裝甲的縫隙間。
“你這——!”
趙一樹的逼近讓攝像頭捕捉到其身影,整個駕駛艙屏幕都被那張臉占據。
即便遠觀也能看出,他裸露的皮膚幾乎全被鮮血覆蓋,麵容呈現癲狂狀態,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透過裝甲縫隙,趙一樹用單眼凝視阿裡亞。
他投來仿佛在說,“原來你是這種表情”的視線,同時將手槍卡入裝甲裂縫。
預感到即將發生的一切,阿裡亞尖叫起來。
“喂!住手——”
但趙一樹怎麼可能停手。
他沉默著持續扣動扳機,直至彈匣打空。
即使目標早已死亡,仍毫不留情地反複補射。
當彈匣清空、槍機後撤時,駕駛艙內隻剩阿裡亞的肉塊。
整個艙內屏幕濺滿回流的鮮血,腳下積起血窪。
“委托完成”
趙一樹說完便無力地從外骨骼裝甲上墜落,最終倒在垃圾堆中。
“結束了。”
他不會死。
但行動相當困難———手臂骨折且失血過多。
此外,除手槍外,通信設備等物品均已損壞,無法呼救。
雖然本就沒有可求救的對象。
無論如何,必須靠自己解決。
(記得最近的醫院是)
拖著沉重的身體,趙一樹站了起來。
“可惡呃”
他忍著劇痛,緩緩邁步向醫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