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風,爹娘沒了,我們身為兄長,要努力撐起這頭家。”
“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放心,瑾風,大哥會努力建功立業,帶你們帶上好日子。”
“大哥在外拚搏期間,家裡幾個弟妹就交給你了。”
陳瑾風正有些迷糊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主公。”
陳瑾風原本閉合的雙眸倏然睜開,那外泄的寒芒,哪能讓人看出半點他方才的鬆懈。
他坐直身子,看向一旁悄然印上一道黑影的門簾,問:“什麼事?”
“主公,方才四公子和方總管談論到以後對後院那幾個姨娘的安排時,被溫姨娘聽到了。”
陳瑾風手指輕敲桌麵,“她故意偷聽?”
“那倒不是……”
黑影輕咳一聲道:“看當時的情形,溫姨娘應是迷路了,不小心聽到的……”
迷路了?
陳瑾風眉微抬,道:“行,繼續盯著。”
說這話時,他竟是無端地想起了那女子無辜又暗含靈動的眼眸,難得無聊地想,她表現得一副對他殷切情深的模樣,也不知道聽到了瑾柏那些話,會是什麼表情。
黑影應了一聲,“是。”
陳瑾風又問:“呂一聞如何了?”
呂一聞,便是他從閔州帶回來的叛軍首領。
黑影猶豫了一下,道:“還是老樣子,先前他中箭後,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身子便一直很虛弱。”
陳瑾風眉頭微蹙,道:“讓人盯緊一點,不能讓他出事。”
“是。”
另一邊,對陳瑾風殷切情深的溫寧一回到房間裡,便不顧春喜驚喜的表情,翻箱倒櫃起來。
春喜擔驚受怕了大半夜,終於盼到了姨娘回來,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對姨娘表達一下擔憂之情,就被溫寧的動作嚇到了。
“姨娘,你這是……做什麼?”
大半夜的拆家?
溫寧暫時跟她說不清,乾脆沒搭理她,先是把壓箱底的、先前原主外祖父留下來的已是積了一籃子灰的幾本醫書拿了出來,仔仔細細地擦乾淨了,放到了書櫃上最顯眼的位置。
隨即把她們如今現存的所有銀子拿了出來,數了一遍,臉色霎時垮了。
雖然她們這幾個姨娘在都護府相當於編外隨時會被辭退的存在,但都護府對她們還算不薄,衣食住行全包不說,每個月每人還有二兩銀子的月銀。
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原主、在都護府住了兩年,渾身上下、卻隻有十二兩的存款!
按每個月二兩銀子來算,兩年下來,原主也有四十八兩進項了,而都護府每個月還會額外按每人二兩銀子的份額給買辦,讓他們統一給她們采購胭脂水粉、衣服首飾。
記憶中,原主物欲不算高,就算原主自己也要花一些,也不至於隻剩下十二兩啊!
溫寧是個俗人,向來堅信隻有銀子能給到她最充足的底氣。
在這吃人的世界裡,她已經夠沒權沒勢了,怎麼能連銀子都沒有!
春喜從方才起,就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此時似乎看出了溫寧在想什麼,道:“姨娘,你忘了,溫家那邊……時常克扣趙姨娘的月銀和物品份額,姨娘時常要接濟一下趙姨娘和六公子。去年年末,趙姨娘感染了風寒,大夫人卻……卻隨便找了個庸醫給趙姨娘,害得趙姨娘的病沒好不說,還加重了,最後趙姨娘隻能自己另外請了個大夫過來,又花了不少銀子……”
春喜說著,忍不住有些憤憤。
當初,老爺是在去徐州上任時遇見趙姨娘的,他對趙姨娘一見鐘情,很快便納了她為妾。
大夫人那時候留在了豐臨,以至於老爺身邊隻有趙姨娘一個女人,兩人當時濃情蜜意的,過得宛如世間的一對尋常夫妻,姨娘和六公子便都是趙姨娘那時候懷上的。
隻是,那四年,老爺和趙姨娘有多濃情蜜意,遠在豐臨的大夫人就有多憋屈。
後來,老爺調任回京,趙姨娘的好日子也就徹底結束了。
那時候,老爺其實已是對趙姨娘有些厭倦了,大夫人為了奪回老爺的心,他剛一回京就給他抬了兩房美妾,又做儘了賢妻良母的姿態,以至於老爺迅速地把趙姨娘忘到了九霄雲外,這會兒,隻怕連趙姨娘長什麼樣子都忘了。
也許恨永遠比愛長久,老爺忘了趙姨娘,大夫人卻沒忘,這些年,大夫人是沒少苛待忽視趙姨娘。
溫寧到底剛接收原主的記憶沒幾天,很多細節的東西還沒完全消化,這會兒經春喜一提醒,這才想起了自家親娘和親弟弟在溫家的尷尬處境,一張臉頓時更垮了。
但記憶中,她這個便宜娘親和便宜弟弟跟原主感情很好,她如今占了人家的身體,也不能不管他們。
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呢。
溫寧默默地安慰了一下自己,寶貝地把麵前的銀子收了起來,道:“說起來,我已是很久沒去看望娘和予兒了,過兩天,我們找時間回去一趟。”
春喜一愣,頓時一臉驚喜地道:“姨娘,你願意回去了?”
也不怪春喜反應那麼大。
原主先前,雖然不會不管自己的娘和弟弟,但時間久了,她難免有怨言。
加上她看到府裡其他姨娘,尤其是羅姨娘,無不是有家裡人寵愛撐腰的,而溫家完全不管自己不說,自己的娘和弟弟還時不時給她帶來麻煩,漸漸地,她心裡便不平衡了。
就拿這一次她不小心撞見了程姨娘與人幽會的事情來說,彆的姨娘遇到這種事,還能回家求助,原主卻是連想一下都不敢。
也因此,她已是快半年沒回過溫家了。
溫寧能理解她,若一個人身上背負的擔子遠超過了她的能力,都會下意識逃避,但這不代表她不在意她娘和弟弟。
春喜還在那裡歡喜地道:“前兒個藍幼姐姐送趙姨娘給姨娘做的衣服鞋襪時,還暗暗打探過,姨娘什麼時候回溫家看看趙姨娘,趙姨娘很想姨娘。”
“要不是趙姨娘擔心自己貿貿然來都護府,會給姨娘帶來麻煩,趙姨娘早就過來了。”
“還有六公子,他雖然嘴上不說,但也是很想姨娘的……”
溫寧前輩子父母早亡,是爺爺把她帶大的,隻是她上了大學後沒多久,爺爺也去世了。
因此,溫寧一直很向往家人的溫暖,聽到春喜的話,她忍不住心裡微動,道:“先不說了,我前兩天剛落水,身子還有些虛,等我這兩天調理一下身子,就去溫家看看他們。”
春喜一愣,從今天晚上就一直憋在心裡的某個疑問終於忍不住問出口,“姨娘,你……你什麼時候會看病了?”
還說,她平日裡時常會看醫書。
她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