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說王紅兵帶頭大吃大喝、拒交公糧的一番話,深深地觸動了王紅兵,他開始反思,覺得自己任隊長後,大吃大喝確實過於頻繁,開支過大,浪費現象嚴重。
他要變被動為主動,立即糾正上述行為,避免引火燒身。
他找到會計和保管員,對糧食庫存和社員口糧進行全麵清算,發現口糧出現嚴重透支,隊裡的鹹豬肉也快讓他們吃光了。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春節後不久,王紅兵又私自將食堂就餐人員的口糧標準進一步壓縮,要求會計和保管員不得外傳。
食堂工作人員覺得供給的糧食有所減少,但會計和保管員異口同聲予以否認。
麵對糧食短缺的現狀,隊裡組織社員到處去挖野菜、捋樹葉,用這些代食品給大家充饑。
由於大煉鋼鐵把西山的樹已砍光,村前村後的樹剛發芽就被村民捋光,所以捋樹葉的要求無法兌現,主要還是挖野菜。
社員們挖回來的野菜有薺菜、馬齒菜、灰灰菜、馬蘭頭、苜蓿等,食堂將這些野菜洗淨剁碎後,放點糧食和糠麩,煮成菜糊糊,分給大家吃。
玉蘭這些天朝慶英那裡跑得更勤了,慶英覺得她太饞,有點供不起她了,不得不采取措施,每天隻給她幾塊餅乾或幾個糖果。但玉蘭還是親切地喊她‘媽’,這讓她感到很高興。
一次,發福發現了這個秘密,便問慶英:“我聽玉蘭喊你‘媽’,這是怎麼回事?”
“你什麼時候聽見的?”
“彆打岔,回答我的話!”
慶英沒辦法,隻好如實說了。
“胡鬨,這要是讓彩雲知道了,她能饒得了你嗎?”
“我不管,我就是想抱養玉蘭。”
“彩雲不同意,怎麼抱養?”
“等哪一天玉蘭離不開我的時候,我讓玉蘭跟她媽談,到那時,我看她還同意不同意?”
“你給我打住,否則,我馬上就告訴彩雲。”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現在就去找彩雲。”
發福說完就要朝外走,慶英一把拉住他:“你神經病啊,我就是有這個想法,不一定真要這麼做,我就是太喜歡這孩子了,隻想聽她喊我一聲媽就夠了。”
“她可能不止一次喊你了,你應該知足了吧?以後彆這麼乾了。”
“行了,嫁給你這種男人真沒勁,什麼事都辦不成,還不讓彆人辦。”
快農忙了,發財和其他民工都從水利工地返回,開始春播春種。
彩雲和發財商量為玉軍“打小人”的事,發財說這都是迷信,不同意做,彩雲也沒再堅持。
一天中午,發財餓得受不了,早早來食堂排隊打飯,他想糧食不管飽,野菜應該管飽吧,他拿了一個飯盆過來打飯,沒想到一人就兩勺,他很不滿意。
彩雲過來跟他解釋,說這些野菜看起來挺多,但剁碎後一煮,就沒多少了。
發財端著菜糊糊來到王紅兵跟前:“你看看食堂中午就給我們這麼一點菜糊糊,管什麼用?”
王紅兵跟他說“現在是困難時期,請你們先忍一忍。”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月,餓得許多村民麵黃肌瘦,走起路來打晃,有時正在地裡乾活的社員,乾著乾著突然昏倒,隊裡的許多農活無法正常進行。
直到夏糧下來後,食堂的夥食才有了較大改善,社員們的體質逐漸得到恢複,人們的精神麵貌也有所好轉。
玉蘭騎在牛背上放牛,見到有濤走過來,遠遠地就喊他:“有濤哥,快過來!”
有濤聽見玉蘭喊他,立即跑步過來:“玉蘭,昨天我在這等你半天也沒見你過來。”
“昨天我去打豬菜回來晚了。”玉蘭從牛背上跳下來,從衣兜裡掏出一塊米飯鍋巴遞給有濤:“哥,給你!”
“你哪來的鍋巴?”有濤問玉蘭。
“我小表叔給我的,我沒舍得吃,留給你的。”
“我不要,你留著吃吧。”
“你要是不要,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行,我要了,那你告訴我你小表叔是誰?現在吃食堂,他哪來的鍋巴?”
“他是我們生產隊的隊長,叫王紅兵,他可喜歡我了,經常給我好吃的,他每次給我東西都很神秘,不讓我說,也不讓我問。”
“他還給你什麼了?”
“還有糖果、餅乾、花生米等,不過,你不能告訴我哥,我爸媽不讓我要彆人的東西。”
“我也覺得這樣不好。”
“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歡吃這些東西。”
有濤擰著玉蘭的耳朵跟她笑著說:“你就是個小饞貓。”
王紅兵當隊長後,一直覺得自己的威信沒有樹立起來,究其原因,他認為主要有兩個,一是沒有取得能夠令人信服的業績,二是沒有得到上級領導特彆是公社領導的器重。
他決定從這兩麵下手,儘快樹立威信,鞏固領導地位。
他想到了公社正在大力貫徹落實縣裡推行的旱地改種水稻的決定,要求把原來種植玉米、高粱和黃豆等旱作物的旱地,改種水稻。
這項工作推進緩慢,各個生產隊都在觀望,舍不得把這些長勢較好的旱作物毀掉。王紅兵想,這正是他表現自己的好機會。
旱地改種水稻工作開始的第一天上午,彩雲他們正在砍割玉米秧,她抬頭看見不遠處有兩人正朝這裡走來,王紅兵扛著一把鐵鍬前去迎接,便對身旁的劉大嘴說:“你看,王紅兵把大隊和公社的領導也請來了。”
劉大嘴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沒看那兩人,一人手叉腰,一人挎著包,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都說‘公社乾部挎背包,大隊乾部手叉腰,生產隊長扛把鍬’,今天還真都驗證了。”
王紅兵把大隊楊書記和公社周書記都請來,讓領導們現場觀看他是如何帶領大家,把那些旱地改種水稻的。
他選擇了一塊玉米地作為現場觀摩的試驗田。從砍割玉米秧到耕地、灌水、栽秧一氣嗬成。領導們來時看見的玉米地,離開時,就變成了栽滿秧苗的水稻田,受到大隊和公社領導的表揚,稱他帶了一個好頭。
翌日早晨,公社廣播站播出了王家峪生產隊隊長王紅兵,帶領全隊社員大力推進旱地改種水稻的先進事跡,號召各生產隊向他們學習,迅速掀起旱地改種水稻的新高潮。
一些原本處在猶豫、觀望的生產隊立即跟風響應,紛紛將旱地改種水稻。
但天公不作美,從五月至八月,出現了百日乾旱,特彆是七、八月份,太陽像個潑了油的火球,火辣辣的懸在天空,向外散發著灼灼火氣。
稻田中的水分逐漸被蒸發乾,隻在一些低窪處還有一點點熱水,小魚小蝦也被迫聚集到這裡受煎熬。
雖然社員們抗旱救災的熱情很高,但由於大部分旱地改種水稻,終因僧多粥少,周邊的池塘乾涸,水源枯竭,抗旱救災工作陷入了困境。
急功近利的王紅兵無計可施,他把死馬當做活馬醫,將抗旱任務分解到各家各戶。
這一措施,使全員成為抗旱救災的責任者和決策者。
有的拉著板車到十幾裡以外的洪澤水庫去拉水;有的就地打井取地下水;有的采取有保有舍的舉措,重點保障正在抽穗揚花、灌漿的水稻;有的采取日落後用水瓢在旱糧作物根部澆水等節水措施,使得部分水稻恢複到正常狀態。
一些高處無法改種水稻的旱作物也出現良好長勢,抗旱救災工作取得顯著成效。
公社知道後,認為這種做法是典型的 “倒退”行為,與縣裡推行的河網化水利建設唱對台戲,是一種破壞、破壞人民公社的行為,要求大隊嚴肅處理。
各家各戶挖的抗旱水井被公社點名批評為“夫妻井”,全部填埋,各路大仙的抗旱高招全被否定,抗旱救災重新回歸大呼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