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福詢問彩雲近期的生活情況,彩雲告訴他有關王紅兵用祖墳藏糧的事,王紅兵被迫每天給她一斤糧食,用這部分糧食給玉軍加餐,玉軍的腿腫和臉腫逐漸消退,基本恢複了正常。
發福覺得這個藏糧辦法好,倆人商量也這麼乾,彩雲和發福夫婦三人用了四個夜間,在祖墳旁挖了一個地窖。
大頭榔子回村後,第一件事就是跑過來看看彩雲,發現她不但臉色比原來好了,而且也胖了一些,他開心地笑了。
他離開彩雲到工地後,儘管很累,但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隻要有點時間,他腦海裡總是想著和彩雲在倉庫的那個晚上。
那是一個讓他終生難忘的夜晚,他第一次享受到,一個漂亮女人給他帶來的快樂,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因此願意傾其所有,將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花生米全部奉獻出來。
彩雲在西山暈倒偏偏讓他撞上,他覺得這是上帝賜給他的機會,他就像鬼使神差似的,將自己餓得發暈時都舍不得吃的好東西,心甘情願地奉獻給他心愛的女人。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夢見和彩雲在一起,每次彩雲都是那麼溫柔地跟他說:“我愛你,我是你的!”
可當他醒來時,看到的都是白天和他在一起乾活的大老爺們,聽到的也是他們的呼嚕聲。
他感到很掃興,期盼農忙時節早一點到來,好回去和彩雲一起共同享受倉庫之夜的快樂。
王家峪生產隊有三個自然村,分彆叫前頭戶、中戶和後頭戶,彩雲住前頭戶,大頭榔子住後頭戶。
一天晚上,彩雲拿著钁頭、鐮刀和竹籃還給大頭榔子,這是他救彩雲時扔在西山的東西。
大頭榔子兩次救彩雲和她孩子的行為,徹底改變了彩雲對他的印象。她覺得這個昔日六親不認的二百五如今成了有情有義、深深愛著她的男子漢。
他雖然不像王紅兵那樣說出一些讓她心動的甜言蜜語,但他的實際行動更能感動她,他雖然脾氣暴躁,但心地善良、豪爽、講義氣。
彩雲來到大頭榔子門前,瞧了一下周圍沒人,便輕輕地敲了一下門,沒反應,又敲了一下,還是沒反應。
她沒想到大頭榔子這麼早就睡下了,更沒想到此時的他正在夢中和她進行一場特殊的戰鬥。
大頭榔子突然聽到敲門聲,從睡夢中驚醒,他想誰這麼討厭,攪了他的美夢,當他迷迷糊糊地打開門後,一下子驚呆了。
彩雲見到大頭榔子,隱隱約約地感到他是光著身子,放下東西就要走,興奮的大頭榔子以閃電般的速度將彩雲拽進去,抱上了床。
他心中的欲火正在熊熊燃燒,就像一頭野獸瘋狂地向彩雲發起進攻,由於彩雲的堅決反抗,最終沒能得逞。
進入四月份,正是農忙的關鍵時期,由於一至三月份雨量均勻適度,河、塘、溝水源充足,為夏季作物的成長和秋季作物的播種提供了良好的自然條件。
從工地回來的這些壯勞力,一開始體力挺好,隊裡的各種農活得到正常開展,但他們對饑餓更敏感,有些人沒幾天就被餓得乾不動活了。
半個月後,有的人走路都很費勁,索性臥床不起。對此,王紅兵做出決定,凡不能出工的,食堂一律扣飯,逼迫大家下地乾活。
一天下午,彩雲聽見門外有人喊她“彩雲,在家嗎?”
“大誌!什麼時候回來的?”彩雲感到很驚訝。
大誌道:“剛回來!”
“這位是……”彩雲指著隨他同來的女同誌問。
“我愛人趙紅豔。”大誌笑答。
彩雲道:“那我應該喊嫂子。”
“彩雲,你好!常聽大誌說起你。”趙紅豔握著彩雲的手說。
彩雲道:“你真漂亮,這是大誌的福分。”
大誌對彩雲說:“聽說發財不在了,你一定要節哀,照顧好自己。”
彩雲道:“趕上這年頭,誰也沒辦法,不知道這次饑荒什麼時候是個頭?”
大誌道:“主要是自然災害,加上外部環境,現在國家正處在困難時期,就連毛都和全國人民一樣,勒緊褲腰帶,過緊日子,共度難關。”
“你說上麵知道我們這裡的情況嗎?”
“應該不是很清楚,我們在部隊,隻是聽說安徽災情最嚴重,但像我們這裡如此嚴峻的情況還沒聽說過。”
趙紅豔道:“要不是跟大誌回來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不知道你們這裡為什麼會這樣?除了自然災害,是不是還有彆的原因?”
“一言難儘,糧食明明減產,可上麵說畝產都上萬斤了,怎麼會減產呢?必須報增產,征購指標也隨之上調,結果收的糧食還不夠上繳的。”
“口糧也不留?”
“隻允許留一點,很快就吃完了,主要依靠救濟糧,可救濟申請報上去,一二個月都批不下來,隻能尋找各種代食品來維持。”
“畝產真的能上萬斤嗎?”
“怎麼可能呢,實際上也就幾百斤。”
大誌問:“救濟糧什麼標準?”
“每人每天二兩黃豆餅,裡麵還有許多稻草,真正的豆渣子也就一兩多。”
紅豔感歎道:“這管什麼用?怪不得會這樣,這是我和大誌的一點心意,留給你和孩子們用。”趙紅豔將十塊錢和十五斤糧票遞給彩雲。
彩雲道:“嫂子,這個我不能要,大誌父母都很困難,留給他們用吧。”
大誌道:“我和紅豔商量好了,準備把他們接到部隊去。”
“這樣最好,讓你父母也去享享福。”
彩雲最後還是收下了大誌夫婦的一片心意。
這一年,這裡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天災,但由於饑餓、疾病,村民們大都在生死線上掙紮,即使被迫出工,也無法出力,致使大部分農活均不能按時完成,許多土地被荒廢,造成糧食大幅減產,可許多生產隊長迫於壓力,仍然申報增產。
年底,上級繼續實行高產、高征購政策,所收的糧食基本上都交了公糧,但仍然沒有完成征購任務,食堂糧食依然奇缺,村民們繼續挨餓。
夏收和秋收時,彩雲和發福弄了一些糧食均藏在祖墳地窖裡。
年底,大隊楊書記帶領“挖糧專業隊”對王家峪生產隊進行全麵搜查,許多村民家藏的糧食全部被搜走,隻有彩雲和王紅兵兩個祖墳地窖藏的糧食保留下來,彩雲心裡踏實了許多。
進入一九六一年,從年初開始一直到六月底,持續大旱,池塘乾涸,河水斷流,特彆是四月份,沒下過一場透雨。而此時正是小麥抽穗、開花、受精和籽粒形成的關鍵時期,也是秋季作物播種最繁忙的時期。由於天災和饑餓,造成夏糧幾乎絕收,秋作物播種也無法正常進行。
六月初,公社開始貫徹實施《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即《農業六十條》,實行“三級所有,隊為基礎” 的體製,糾正“一平二調”的共產風,正式宣布解散公共食堂,歸還社員的自留地,生產隊征用彩雲的一間房屋也物歸原主。
彩雲家由於發財和玉翠不在了,歸還的自留地由一畝二變為八分,比原來少了四分。
彩雲請發福幫忙,及時在後院和自留地安種了花生、紅薯和胡蘿卜等作物。
慶英見生產隊歸還彩雲的那間房子已騰空,便將紡車等一些舊物件搬進去,然後找了一把鎖將其鎖住。
慶英一直覺得彩雲多占他們一間房,先後多次向彩雲索要未果,這次她覺得機會難得,直接將房屋控製住,要回本該屬於她的那間房子。
彩雲發現後,找到慶英:“她二嬸,我那房子是不是你給鎖起來了?”
“什麼叫你那房子,那本來就屬於我們的,我鎖起來不應該嗎?”
“發福,你回來得正好,慶英把生產隊還我的房子給鎖起來了,你知道嗎?”彩雲見發福回來,問他是否知情。
“慶英,怎麼回事?”發福問。
“那間房子本來就是我們的,現在該還給我們了。”
“分家的時候說得很清楚,這房子現在就是嫂子的,去,把鎖打開!”
“你彆犯糊塗,發財走了,她早晚要改嫁,我不能讓老陳家的財產落到彆人的手裡。”
“我已答應發財,要親手把幾個孩子撫養成人,絕不會改嫁,我生是陳家的人,死是陳家的鬼。”
“說得好聽,我看大頭榔子都快成幾個孩子的後爸了。”
“你這是造謠,不要為了房子朝我身上潑汙水。”
“最近大頭榔子老來找你乾什麼?”發福問彩雲。
“你傻呀,光棍找寡婦,還能乾什麼?”慶英覺得發福是明知故問。
“你少胡說八道,我跟他什麼事都沒有,發福,如果你也想要這房子,我二話不說給你。”
“嫂子,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他轉身跟慶英說:“把鑰匙給我!”
“休想,這房子我要定了。”
“發福,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房子等我要用時再說吧。”彩雲說完走了。
彩雲知道,村裡許多人都在背後議論大頭榔子要娶她的事,因為他不但直接和她提過,而且還找人來說合,彩雲均未答應。
可大頭榔子就是不死心,經常過來找彩雲。彩雲覺得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好過分,隻能好言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