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公社派人到各個生產隊,開始興建農村有線廣播網,給各家各戶安裝小喇叭。
這種小喇叭由公社專業人員統一安裝,不需要征求農戶意見,戶主隻須告之安裝位置即可。安裝和收聽有線廣播,農戶不負擔任何費用。
彩雲家的小喇叭就安裝在堂屋正中的長條案上方。
以前,大隊的大喇叭是利用電話線傳送廣播信號的,這次公社統一架設了有線廣播專用線,這種專用線實際上就是一根裸露的鐵絲,各家各戶的小喇叭,一端接到這根鐵絲上,另一端用一根鐵絲埋到地下,作為地線,這樣廣播信號一過來,小喇叭就響了。
小廣播每天隻開三次,一般早上6點到8點,中午11點半到14點,晚上是18點到21點。
每天清晨6點鐘,《東方紅》樂曲準時響起,人們聽到歌曲就會準時起床。
每天固定的節目,有轉播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各地人民廣播電台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等。除此以外,還有一些樣 板戲選段、革命歌曲、地方曲藝和通知等。每晚的廣播結束曲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接著就傳來“全天播送結束,再會!”
彩雲家的小喇叭裝好沒兩天,聲音越來越小,玉軍開始琢磨,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它聲音大一些。
他對有線廣播不是很了解,隻知道這種小喇叭叫舌簧喇叭,至於具體的工作原理和構造並不是很清楚。
他先給地線澆了一些水,發現聲音大了一些。但過了一段時間,聲音又慢慢變小了,他隻好每隔一段時間,重複澆水。
當他得知,班裡一位同學的姐姐在公社廣播站工作時,便通過這個渠道找來一些資料,還意外得到兩個報廢的舌簧喇叭和一個舌簧耳機。
經過向廣播站的技術人員請教和研究,玉軍終於弄明白了舌簧喇叭的基本工作原理,就是線圈中的舌簧 片在變化磁場和永磁場的作用下振動,從而拉動小喇叭的紙盤振動,產生音響效果。
他對報廢的那兩個小喇叭,反複研究琢磨,覺得其中一個可能是紙盤變形的原因,造成聲音嘶啞失真。
他利用做飯時鍋蓋上方的熱蒸汽,將其熏蒸一會,再用毛巾將其抹平,風乾後,紙盤就平整了,聲音也恢複了正常,就替換了家中的小喇叭,聲音比原來的小喇叭響了許多。
小喇叭給村民們帶來了許多歡樂,豐富了大家的業餘生活。晚飯後,一家人圍在一起,跟著廣播學唱樣 板戲和革命歌曲,了解各地的新聞,有時也會聯想到身邊的一些事。
玉強一邊聽著喇叭,一邊問母親:“媽,您知道嗎?李尚虎來隊裡借牛,要去西山耕地,準備在那裡種油料作物。”
“知道,你給他準備的那三十個小木牌,他都拿走了,現在就準備雇人乾活了,村裡有人高興,也有人說閒話,說這是搞資本主義。”
“西山那一百畝開荒地本來是我們村農業學大寨的成果,現在讓他開油坊用,還要動用隊裡的耕牛,難怪彆人說閒話。”
“這是陳主任拍板定的,誰敢不執行?王紅兵本來就是一個官迷,拍馬屁找不到門,這下好了,機會來了,還不使勁拍。”
“我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像六二年的包產到戶。”
“聽說他這個油坊榨出來的油隻能賣給國家,如果這樣的話,也是給國家做貢獻,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這時,玉強用手捅了一下有翠:“你不是有事要跟媽說嗎?”
有翠道:“媽,我可能又有了。”
“啊!又有了?這兩天我就懷疑,沒想到這麼快又有了。”
玉軍不解地問:“大嫂,你有什麼了?”
彩雲笑了:“傻小子,你大嫂又懷孕了。”
“大嫂,你真棒!”
“應該說,你大哥真棒!”玉強顯然不認同弟弟的說法。
有翠有點不服氣,瞪著玉強說:“你棒,那你懷一個給我看看?”
“我要是能懷要你乾什麼?”
“大姨媽多久沒來了?”彩雲不想聽他們鬥嘴皮子,就岔開了話題。
有翠道:“快兩個月了。”
“大嫂,這次給我來個小侄女,怎麼樣?”
有翠聽了玉軍的話,顯得很高興:“行!我也想要個丫頭。”
“你和我姐都懷孕了,我們家今年一下子要增加兩口人。”
彩雲掐著手指算了算,說:“還真是,玉蘭預產期是九月份,你應該是十一月份。”
玉軍道:“我希望我姐能生個男孩。”
彩雲不解地問:“為什麼?”
“上次我姐不是說了嗎?她公公盼孫子都快盼瘋了。”
“好你個臭小子,看著你在做作業,實際上耳朵也沒閒著,你姐一懷孕,你姐夫父子倆恨不得把她當菩薩給供起來了,什麼事都不讓她做了。”
有翠道:“他父子倆就那一股熱乎勁,堅持不了幾天。”
這句話還真讓有翠說著了,春節後,父子倆一有空就泡在賭場,家裡的事又都扔給了玉蘭。
時間久了,玉蘭慢慢也適應了。吃了晚飯後,父子倆就奔賭場去了,玉蘭一人在家靜靜地等著她心愛的濤哥早點過來。
玉蘭就喜歡有人聽她唱歌,現在,有濤成了她最忠實的聽眾,每天晚上都過來,把她摟在懷裡,靜靜地聽著她唱了一首又一首。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玉蘭一聽就知道是濤哥來了,她扔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真討厭,怎麼這麼晚才過來?想死我了。”
“她娘兒倆吵架,我勸了半天才脫身。”
“是不是因為你?”
“不是。”
“彆不承認,肯定是你老婆吃醋了?”
“她吃什麼醋?”
“你老丈人經常不回家,丈母娘對你那麼好,顯然是想勾引你,你老婆能不吃醋嗎?”
“彆瞎說,丈母娘對我好,是因為她女兒太不像話,怕我受不了,替她女兒補償一下。”
“那你老婆為什麼罵她媽不要臉?”
“有一次天太熱,我們房門沒關,她媽躲在門口偷聽,被我老婆發現了,所以就急了。”
“說明你丈母娘就是喜歡你,你可要小心了。”
有濤知道玉蘭是在跟他開玩笑,便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沒一會,玉蘭問濤哥:“親愛的,還想聽我唱歌嗎?”
“當然想!”
“想聽什麼?”
“你還記得,在湯橋壩對岸給我唱過的《天涯歌女》嗎?我特彆喜歡。”
“我也特彆喜歡這首歌,你聽好了。”——
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 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 咱們倆是一條心。
哎呀哎呀,
郎呀 咱們倆是一條心。
家山呀北望,
淚呀淚沾襟,
小妹 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 患難之交恩愛深。
哎呀哎呀,
郎呀 患難之交恩愛深。
人生呀誰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 妹似線郎似針,
郎呀 穿在一起不離分!
哎呀哎呀,
郎呀 穿在一起不離分!
有濤聽完,摟著玉蘭說:“親愛的,你唱的真好聽,聽著聽著,眼前就浮現出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情景,那是多麼幸福、多麼快樂的時光!”
“雖然經曆了許多曲折,但我們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這可能就是一種緣分。”
“現在,你還懷上了我們的孩子,雖然不能喊我爸爸,但孩子的身體裡流淌著我倆的血液,他實際上就是我們的骨肉。”
“你知道嗎?村裡還真有人以為有運的病治好了。”
“是的,連我老婆都這麼認為。”
“這樣也好,免得你老婆懷疑我倆。”
“以後,我就是你的男人了。”
這時,有運推門進來了,看見玉蘭和有濤倆人正在親熱,便提高了嗓門咳嗽了兩聲:“你們倆也不插門,要是讓彆人看見了多不好。”
有濤見了有運,不解地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你過來,我有事找你。”
有濤聽有運這麼一說,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隻好跟著他來到後院,對他說:“這個月我手頭確實緊,下個月保證一起給。”
“濤哥,你這可不夠意思,我知道你喜歡我老婆,我老婆也喜歡你,所以,我就讓你們倆在一起了。但這錢你必須按時給,否則,我就不允許你們倆在一起,我老婆那麼漂亮,喜歡她的男人有的是,說不定比你給的更多。”
“你說的是人話嗎?這樣,我先給你三塊,剩下的下個月一起給,你看怎麼樣?”
“行,就這一次,下次要是再……”
一直躲在旁邊偷聽的玉蘭,實在聽不下去了,憤怒地衝出來:“張有運,你這個王八蛋,你是人嗎?”
有運見事情敗露,拿著錢趕緊跑了。
“玉蘭,你消消氣,有運和我開玩笑,你彆當真。”
“滾!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